这种情况下,即使我或者桑晚鱼在壁画上有所发现,最终成果也只能落在胖子手中,为他人做嫁衣裳。
“龙先生,你怎么说?”胖子笑眯眯地看着我。
“恕我愚钝,壁画只是平面画,每个年代的画师在壁上绘画时,不可能采取立体构图的手法,所以戴上任何眼镜,看到的仍然是平面画,不可能产生其它效果。”我淡淡地说。
“不管怎样,看了再说,不是吗?”桑晚鱼急切地说。
“是啊是啊,就算看了之后没有效果,也没有什么坏处,对不对?科学研究就是这样,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直至到达真理的彼岸……呵呵呵呵,龙先生太小心了,是不是觉得我在眼镜里藏着什么陷阱?我保证——我以大和民族的荣誉保证,绝对没有陷阱,只是邀二位参与研究,为探明全人类文明遗产的秘密而共同奋斗。”胖子脸上的笑依旧灿烂,但眼中却很明显地出现了片片云翳。
三维立体画与二维画有着明显不同,即使不戴立体眼镜,也能轻易分辨。
我回想莫高窟112窟壁画的情形,仔细揣摩反弹琵琶图的笔画与颜料,真的找不出那是一幅立体画的任何可能性。
“我放弃。”我说。
桑晚鱼颇感意外:“龙先生,为何临阵退缩?”
“这是一条不可能成功的路,刚才我已经说了,古代根本不存在立体画,画师们只懂得在平面上作画,脑子里连立体画的概念都没有,怎么可能——”我没有说下去,再次摇头,表明自己的观点。
“你不是古人,怎么知道古人的想法?”胖子吃吃地笑着,右手捂嘴,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我立刻反问:“阁下也不是古人,怎么知道古人能画立体图画?”
胖子挥手:“只要戴上立体眼镜,马上就能验证。”
我微微冷笑:“阁下既然支持立体眼镜这一观点,那么一定从中收获良多,不如直接告诉我们结果,岂不省事?”
他一味怂恿我们使用立体眼镜,令我心中大大起疑,越发觉得其中有诈。
“结果就是——一幅反弹琵琶图就是一大段人生历史,一个舞伎的生命轮回里编入了时代变迁,一切都落在她眼中,一切都在她的舞姿中事无巨细地表达出来,正是佛家‘一沙一世界、一花一佛国’的最贴切表现。我邀请二位看,就是想通过高手的眼睛来求证自己这种发现的可信度。既然龙先生不肯帮忙,那真的是太遗憾了。”胖子说。
“我愿意,我愿意试试!”高木突然大声叫起来。
趁着胖子望向高木的瞬间时机,我向桑晚鱼使了个眼色,同时轻轻鼓掌:“好好,既然高木先生对立体眼镜有莫大的兴趣,那就请他做个榜样,先观为妙。”
高木是日本人,由他来趟雷再合适不过了,至少不必我和桑晚鱼亲身涉险。
“你?”胖子眉头一皱。
“对,是我,我愿意试试!”高木连连点头,跃跃欲试。
胖子点头:“好好,年轻人勇气可嘉,可喜可贺!”
他重重击掌,门外有人进来,双手捧着四只黑色纸盒,小心地放在我们面前的茶几上。
桑晚鱼受到我的警告暗示后,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只是默默看着那些盒子。
高木急不可耐地站起来,双手抓起一只盒子,嚓的一声撕开,把一副黑框眼镜捏在手里。
“戴上它,去看前面的壁画就行了。”胖子说。
高木果然听话,走到壁画前面,抬手戴上眼镜。
我此前说过,那壁画的内容是一个大杂烩,等于是将莫高窟各洞窟内的所有壁画全都临摹了一遍,挪移到了一面高墙上。所以,这些内容彼此之间并无明确联系,其故事性、思想性也大相径庭,无法连缀。
如果不是胖子提到立体眼镜的事,我早就放弃那壁画,将注意力转向别处了。
高木大步向前,走到一半,便戴上了眼镜。
我没有任何动作和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高木的背影。
突然,高木停了下来,侧着头,右耳向前,仔细谛听。
壁画无声,即使画面上有乐工、有舞者,也只是应景之作,似乎没有必要故作谛听之状。
“嘶——”高木深深地吸气,又向前迈了一大步。
他与壁画距离十步,大概七米左右,正是观察大幅壁画的最佳距离。
关注高木的同时,我的眼角余光一直瞥着胖子。
当高木做出谛听姿态的时候,胖子也做出同样姿态,脖子努力地向前伸,右耳向前,凝神谛听。
“一定有古怪的事发生了——戴上那眼镜之后!”桑晚鱼低声自语,“那眼镜的作用相当于‘牛眼泪’,对了,就是‘牛眼泪’,人眼的可视功能加上‘牛眼泪’的奇特能力,就能看见一切非自然的景像了。”
她的这个比喻十分奇怪,毕竟大家都明白“牛眼泪”是玄学门派降妖伏魔的主要工具之一,能够用来打开人类“天眼”,窥见“天机”。
“牛眼泪”已经进入了唯心主义的范畴,而我们目前所见的,还是唯物主义的事件,与玄学流派无关。
“大千世界,变幻无方……原来,壁画里的乾坤如此复杂……它们不是画,而是真实世界……一个更大更美好的……新世界……”高木浑身颤抖起来,双手向前伸,做出拥抱空气的动作。
“怎么办?”桑晚鱼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