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除去这两段记忆,再有就是长度仅有十秒钟的反弹琵琶图的画面。
如我所料,女孩的笑声、男孩的叫声结束后,我眼前出现了一幅色彩鲜艳的反弹琵琶图。那图画跟112窟墙壁上的画一模一样,只不过色彩像是重新勾勒过,每一个人物都变得生动而真实起来。
可以想象,112窟的反弹琵琶图刚刚绘制完成时,色彩一定光鲜亮丽,人物一定栩栩如生,是那个时代佛学绘画的最高水准。只不过,岁月消磨,时光荏苒,再精致的笔触、再纯粹的颜料都会变淡、变暗,最终变成了今日连闪光灯拍照都不被允许的文化遗迹。
那么,我看到的是什么时代的反弹琵琶图?那女孩、男孩是谁?反弹琵琶图的主人又是谁?
我清醒地意识到,这三段影像的出现是胖子利用了先进的电脑系统从我思想中“窃取”来的。从前,它们只存在于我的回忆之内,现在却呈现于球幕之上,让我一遍又一遍看到,再度加深记忆。
记事以来,从未有人把我叫做“笨小孩”,即使是孤儿院的院长、保育员或者孟乔,都只叫我“龙飞”或者“阿飞”。
数年之前,当我第一次听到港岛超级歌星华仔唱的《笨小孩》这首歌时,突然间潸然泪下,不能自控。也正是那首歌让我有了退隐江湖、远走敦煌的想法,开启了我人生中漫长的寻根之旅。
“找不到更多……其实我很想帮你解决一些困惑,但找不到更多资料。以上三段,没有时间、背景、参照物,放在任何年代、任何城市、任何家庭都可以,不具有任何独特性。你一定听过全球顶级记忆大师都有各自的‘记忆宫殿’这种说法,现在,我怀疑你的头脑内部也存在一座锁闭的记忆宫殿,那些有用的东西都被紧锁着,没有丝毫外泄。不要担心,记忆是不会磨蚀的,只会被屏蔽,而‘心月无向派’有很多古老的忍术,就是为了打开人的内心而创造出来的。你救过我的命,我必全心全意助你,打开你脑中的记忆宫殿……”胖子的声音怅然传来。
“记忆宫殿”的原理非常高深,此种记忆方法来自于古希腊的半神级哲学家们。
粗浅来讲,所谓“记忆宫殿”就是通过意念将自己的脑容量划分为一座有着无数层、无数个房间的虚拟宫殿,每接收到外界传来的一种有用信息,就将其收藏于其中一个房间内,并“虚拟关门上锁”,等到需要提取资料时,只要按照门牌号一一开启,就能准确无误地逆向输出资料。
我倒真的希望如胖子所说,自己脑子里存在一座记忆宫殿,收藏着跟我身世有关的全部秘密。那样一来,我就不必费心费力地满世界苦苦寻找了。
“结束了。”胖子说,“现在可以解开安全带了。”
我松了口气,但仍然心有不甘,因为经过这一轮复杂测试后,我并没有获得太多想要的信息。胖子所说的“真正的反弹琵琶图”也不过是鸡肋一块,提供了很多似是而非的东西,对我所追寻的目标没有太大帮助意义。
当然,任何科学研究都是“眼高手低”的,所获结果永远大大低于最初的计划,令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门开了,那服务生走进来。
我完全放松下来,只等他帮我解开安全带。
他没有开灯,走廊里的亮光投射进来,在地面上铺成一块两米长、一米宽的银色光斑。
门外没有动静,可知胖子并未跟过来,而是停留在监控室内。
我轻轻打了个哈欠,身体后仰,凝视黑暗中的球幕穹顶。
现代科学技术日新月异,飞速发展,尤其是人工智能的出现,已经给人类的各种研究插上了翅膀。如果胖子能够借助电脑系统持续地提取别人的记忆,不远的将来,历史的全貌——不,是敦煌历史的全貌就将被合理地拼凑起来。或者,将一代一代莫高窟画师的记忆、联想、心得拼合起来,这些壁画中蕴含的深意就会重现人间。
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文化壮举,将是跨国界、跨民族、跨时代、跨历史的,即使是由日本人完成,我也会举双手赞同。
门缓缓关闭,我和那年轻人都陷入黑暗之中。
“请帮我解开安全带。”我忍不住催促。
他站在门边,一言不发。
“有什么问题吗?”我又问,同时无声地摸索着颈上的安全带插扣。
年轻人举止异常,一定有事发生。
要想平安,就得自己动手。
“别动,借助这套设备,你可以看到更有趣的东西。”有人在暗处回应,但却不是那年轻人的声音。
“谁在那里——”我已经解开了颈上的安全带,但一个耀目的红点忽然破空而至,落在我额头上。
“别动,我说过,别动。”那人又说。
我只得垂下手来,按他的吩咐做。那红点是*的激光瞄准器,点到那里,就能射到那里,不是开玩笑的。
“要我看什么?能否给个提示?”我故意示弱,等于向对方表示已经放弃反抗。
“心月无向派对莫高窟的研究已经有了很大成绩,站在这张成绩单上展开研究,就会事半功倍。等着吧,看完资料,你也会有所收获的。”那人回答。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传送至监控室,被胖子看个一清二楚。
胖子现在既不出声,也未有所行动,一定是被劫持,失去了现场的掌控权。
我不想说更多,将身体更深地缩进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