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心桐含笑点头。外间传闻,数十年前,老教主秦慕勒已经与查家家主查一清义结金兰,所以他到江宁的时候,不仅赠送给江南查家大量的稀世奇珍,另外送出的,却是三尾银白色的小鱼。
此鱼名为鳕鱼,通体透明,只能养在深井冷泉之中,一年还要眠上三季,仅靠食腊月梅花花瓣,因为这鳕鱼适应的条件太过苦寒严苛,所以十年而不能长长一寸。
荆百里结结巴巴道,“贫道刚才吃的,可是那西域鳕鱼?”
帷幕之外的秦宛儿轻轻一笑,道,“我爹爹曾说,他少年时玩得博杂,这鳕鱼儿在西域其实己经绝种百年,他埋头十年,才培育出五尾鱼苗,只是当时鱼儿太小,一时分不出雌雄,只好先送来三尾,供查世伯玩赏。”
荆百里道,“无量天尊,贫道何德何能,有幸吃到秦老教主的神鱼。”
玉摧红手中本来拿起玉羹的,闻声反而轻轻放下。
他幼居查府,当然知道,查府的地下密布泉眼,只是这其中多为温泉,唯一的一口冷泉的泉头,正好在栖梅阁附近,查一清考虑鱼性,将几尾珍贵的鳕鱼苗放养在冷泉之中,为此,又种下十亩梅林。
所以玉摧红自懂事起,这三尾小鱼,他在冬日里也是经常见到的,通体银白好看得紧,只是溪寒水冷,不便涉水,他再顽劣,也只能互不相扰。
荆百里口念无量天尊,取出拜垫来又要叩拜。
查心桐笑道,“荆观主,又准备哄着大家陪你一起叩头吗?”
荆百里更加惶恐。
查心桐如此做也是亊出有因,新月教老教主秦慕勒所赠鳕鱼确实珍贵无比,只是今夜里,内府溪底潜伏的奴才犯馋,己经杀一条吃了,做主子的不便过多责罚,既然如此,大小姐干脆让府内厨子们连夜网鱼,制成羹汤,请圣女及在座佳宾们也能一尝滋味。
唐虎杖领情浅尝慢饮。
荆百里再吃鱼喝汤时,正襟而坐,口中咂咂有声,若不是旁人在侧,这道爷恨不能把青玉盅底都舔个干干净净。
帷幕之后的秦宛儿突然喟叹一声,道,“想不到,玉公子竟然会懂得我叶尔汉国的音律。”
玉摧红咦了一声?
秦宛儿道,“唐先生吹奏鹰笛时,技法娴熟流畅,只是起首处有一个的破音,算是小小瑕疵,玉公子咳的那一下,难道仅仅只是凑巧?”
玉摧红手捻玉杯含笑不语。
秦宛儿道,“哪一日,秦宛儿有幸,能听公子独秦一曲呢?”
西域男女闻乐起舞,男女间鼓笛合奏並不矫情,秦宛儿现在开口,邀玉摧红独奏,而不是与她合奏,可见这位圣女凡事严谨小心。
玉摧红摇头笑道,“我又没有鹰笛。”
只听一声轻响,层层帷帐之中伸出一支鹰笛,秦宛儿柔声道,“若不嫌,公子便拿一支去耍耍。”
查心桐闻声,心头莫名地漾过丝不悦。
忽然感觉四周静寂,大小姐抬眼四顾,先看见那只帷帐之后伸出的手,那手轻捏鹰笛,那手瘦不见骨胖不见肉,那手五指纤长,通体莹白,冰肌玉质,淡放轻光!
以查心桐这种对同性之间的苛刻目光,竟然也不能在那只手上找到半点瑕疵!
两边三位男士的六道目光一同集中在那只手上,连唐虎杖喉咙中发出的吞咽之声,在这一刻,也变得如同炸雷般的刺耳。
查心桐见机起身,假做无意挡住玉摧红的视线,亲自给他面前玉盅里添满汤汁,柔声道,“红哥哥,这鱼羹凉了,便不好了。”
玉摧红闻声反而一怔,却对幔帐方向道,“这样不好吧?”
秦宛儿在帐后轻笑一声,道,“鹰笛自来成双,你拿去一支,又有何妨。”
此时,琵琶声响起,歌声入静: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风不起,依旧梅花零落,怎堪一个,落尽琼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无香。
栖梅阁,歌未尽,人己散,只有案几上的一盅鱼羹丝毫未动!
丫头们低头收拾时来来往往,没人敢去注意。
此时,大小姐查心桐眼中掠过的那抹忧伤,比忧伤更加忧伤。
……
银钩钓坊。
铁无双问,“秦宛儿是谁?”
玉摧红道,“秦慕勒的女儿。”
铁无双道,“秦慕勒又是谁?”
也不怪铁大爷明知故问,他常年雄踞东海,自己逍遥快活,舒服得紧,对于甚么域外高士并不关注。
玉摧红道,“西域有叶儿汗国,那里名头最盛的是新月教,部下教众过万,秦慕勒乃是新月教的教主。”
铁无双不屑道,“不过是个通过烧符水,跳大神骗取百姓银子的老骗子。”
玉摧红摇头笑道,“当世英豪中,能让我爹看上眼的,不超过五人!而这位新月教主秦慕勒正是其中之一。”
以眼高过顶不能形容剑魔玉非寒之狂傲,能入他老人家法眼的人必定大有本事,铁无双颇感兴趣道,“那其余的四个又是谁?”
“当初,我也曾问过我爹几次,只是,问一次便被他打一次,后来,干脆就懒得去知道了。”玉摧红叹息一声道。
铁无双卟嗤一笑,道,“师父不在栖梅阁里享受查大小姐的呵护,巴巴溜到这里来,陪我吹哪门子的冷风?”
玉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