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有两个私塾,一个安仁书院,一个清河书院。
清河书院远近闻名,近几十年因为安仁书院的兴建,而渐渐落魄。
之前许氏塞银子将薛宁安送进安仁书院,一年便是三两银子的束脩,逢年过节给老师送礼。打点好,在老师跟前露个脸,在书院日子稍好过一些。可薛家家贫,安仁书院富家子弟众多,薛宁安在里面毫不出彩,不得先生喜爱,反而自甘堕落,结交一群狐朋狗友。许氏给他从薛慎之手里抠来交束脩的银子,给他花用光,交不起束脩,便不再念书。
薛慎之则是在清河书院,秦伯言替他引荐。
今日是开馆第一日,给学生用来安顿,明日祭拜圣人后,老师才会开堂授课。
秦伯言带着薛慎之与邱院长会面后,便让他去安顿,他则留下来对邱院长道:“此子非池中之物,我将人交给你,之后如何,你且看着办。”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他荒废学业多年,若当真胸有沟壑,腹藏锦绣,我自不会埋没他。”邱院长身着黑边白衣广袖布长衫,面容沧桑,蓄着花白山羊胡。气质儒雅,光华内敛。
“并非我自吹自擂,清河书院,必会因此子而兴盛。”秦伯言言之凿凿,可见邱令元不为所动,心下叹息。
心知他自有打算,需要考校薛慎之,再考量是否收他为关门弟子。
邱令元却不强求,到底因为秦伯言对薛慎之寄予厚望,而对他多了几分关注。
至于关门弟子一事,还需要测考之后再说。
薛慎之并不知他走后秦伯言与邱令元的谈话,他在斋夫带领下去了号舍。
号舍里摆设极为简单,一条大通铺,划分为四个位置,炕边摆着长案,对面墙壁角落放着四个柜子,正是四个人一间号舍。
他来时,号舍里其他三人已经到了。
一人在铺炕,一人躺着在看小人书,一人则是临窗的炕上伏案抄书。
薛慎之走向靠近门口的空铺上铺炕。
边上看书的少年,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龇牙笑道:“你就是新来的?叫啥名?”然后把小人书往被窝里一塞,坐起来,自顾为薛慎之介绍,“我叫文曲星,文曲星下凡的那个文曲星。铺炕的胖子叫王春芳,咱们叫他村花。抄书的叫李明礼。”
薛慎之唇边泛着浅淡的笑,他握拳轻咳一声,见大家目光齐聚过来,淡淡的颔首。
“薛慎之。”
文曲星愣住了。
李明礼看一眼,收回视线,继续沉默的抄书。
胖子铺好炕,瘫在炕上,听到薛慎之的名字,瞬间满血复活,“你就是当年八岁的县试案首薛慎之?”
薛慎之抿唇,嗯了一声,收拾东西。
文曲星回过神来,手肘搭在薛慎之的肩膀上,“我小时候活在你的阴影下,不勤奋念书,被我娘拎耳朵说咋生我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瞧瞧人家薛慎之!耳朵都听长茧子了,今日总算见到本人!”可他没有揍扁他,而是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有我文曲星照着你,你必然能够金榜题名!”
薛慎之道了谢,剩下的早饭收进柜子里。
文曲星一脚踹在胖子腿上,让他给薛慎之擦桌子。
他自己挽起袖子,提着木桶给薛慎之去提水。
薛慎之身子骨病弱,一眼便能看出来。文曲星同情弱小,自认十分仗义!见到薛慎之本人,敌意骤消,反而格外亲近,其中不乏有惋惜,想必是因为身体缘故,方才耽误学业!
薛慎之性子淡,文曲星与村花热情,一顿收拾的功夫,便熟悉起来。
文曲星摸着肚子,“快要饿死了,咱们去吃饭!”
薛慎之应好,他看着坐着不动的李明礼,文曲星撇嘴道:“不用理会,他不抄完书,不会去吃饭。”
薛慎之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李明礼浆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长衫,眉心微微动了一下。
文曲星、村花一人一边拽着薛慎之走出号舍,薛慎之不习惯与人太亲近,皱了皱眉,到底忍不住将两人的手拉开。
这时,斋夫走来道:“薛慎之,外面有人找。”
薛慎之蹙眉,他认识的人不多,这时来书院找他的是谁?忽而,脑海里闪过一道纤细的身影。他与文曲星和村花道别,去了书院门口。
陈耀宗见到他,连忙说道:“慎之,你娘欺负了商丫头,你得空回去看看。”
“出了什么事?”薛慎之平缓的语气有了起伏。
陈耀宗也说不出什么事,他出门来镇上前,遇见商枝找他爹主持公道。许氏太泼辣,陈耀宗都吃不消,何况瘦瘦小小的商枝?他想起薛慎之在镇上念书,顺路告知他一声。
薛慎之听了陈耀宗简单的复述,心里隐隐着急,他向老师告假,保证明日一早回书院,与陈耀宗一起回杏花村。
——
商枝回屋,挖来的草药种在盆子里。人参她仔细想了想,开始准备拿去换银子,可转念想起薛慎之,洗干净了放在灶台边烘干。
早上做早饭,她就着剩下的柴火烧了一锅水,水还有余温。
身上出一身汗,黏腻得慌,她提一桶水去洗澡。
心里盘算着得托林辛逸去镇上买一把铜锁。
洗完澡,身上清爽,她割两斤牛肉炸成牛肉条,放了两个辣椒和一捧蒜苗,香辣的气味传出去,路过的乡邻闻着香味肚子咕噜噜叫,伸着脖子往商枝屋里看。
商枝端着一碗牛肉出来,准备送去陈源家。
吴氏盯着商枝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