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的关中虽然还没有后来那样冷,但冬天毕竟是冬天。
枯草落叶之上,铺着一层白霜,一条丈五宽的人工渠算不得深的水面,被寒冷冻住,结了一层的冰。
随着天色的渐白,住在沟渠两侧背风处临时搭建起来的窝棚里的劳役,也都逐渐起身。
冬日寂静的早晨,很快就变得热闹起来。
有人打着哈欠喷着白气,睡眼惺忪的往外走。
有人则提着裤子往远处飞跑。
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小子,路过渠边,看到渠中水结冰,忽然玩心大起,从水渠边上下去,先是找了一根干枯的蒿草在上面捅了几下,结果蒿草太过脆弱,断了也没有将冰面捣破。
这少年看看左右没有别的东西,就微侧着身子,抬起左脚在冰面上轻轻的踏,看看冰面还是不破,就加大了力道。
然后……
他掉水里了。
“黑狗!你做什么怪?大早上的过来踩冰!”
在水里扑腾了几下,终于稳住身形,头上顶着半块碎冰,身上沾了稀泥的少年,先是吃惊,随后就赶紧往上爬,很担心别人看到自己的窘态。
正在他庆幸的时候,却不妨水渠岸上陡然响起一声吃惊远大过责备的声音。
名叫黑狗的少年只觉得极为尴尬,如果不是水渠太冷,他都有种重新钻进水里不出来的冲动。
“赶紧跟我回去把衣服烤干!不然非把你给冻死!”
这人年进四十,在拉着黑狗上岸,确认黑狗没事之后,又气又恼的出声骂道。
这少年满心的窘迫,感受着刺骨的寒冷,又想起自己窘态将会被更多的人看到,不由的恼羞成怒,看着水渠狠狠骂道:“都怪这楚人项籍要让修渠!这天能冻死人,他还不下令停工!真是不拿我们秦人当人看!”
拉着他的男子一听少年这话,顿时就慌了,连忙朝四周看,见附近并没有人,这才缓过来了一点劲,然后不由分说,一巴掌就抽在了愤愤不平的少年头上!
“给乃翁住口!
你个竖子知晓什么?好容易过上了几天安稳日子,就将先前所吃过的苦都给忘了?
以往我平田里一年要服多少苦役你不知道?
你这是第一次服役,不知道辛苦,你以为这就苦了?
以往冬日服役,没日没夜的劳作,稍有不慎,鞭子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谁管你死活?一个冬役下来不知要冻饿死去多少人!
现在你再看看现在,天黑之后可曾让我等劳作过?又有多少人死去?连之前的半成都不到!
就这你还不知福,依旧抱怨,就你这身子,若是以前服冬役,早没人形了!
况且上将军征发劳役又非为了私事,乃是为我等修建水渠,到时受益的还不是我等秦人?
上将军叔父身死,建陵墓前后用时不过一月,用人不足万,与始皇帝等人相比不知好到哪里去!”
说着不解气,又伸手在少年头上打了一巴掌!
自知失言的少年也不敢反驳,被这人拉着往营地疾行,一边听他说:“这楚军监工看上去虽然凶恶,却不会胡乱打人!若是以前,今日掉进冰水,再顶着风劳作一天,你八成是去了!”
“叔祖,你带我去哪?”
少年看看到了自己居住的窝棚不远,想要回去,却不妨拉着他的男子脚步不停,直接往前走,便有些发急和不解的低声喊道。
“我与负责烧热汤的城馆颇为熟悉,到那里央两句,借些火给你烤干袄子!”
“不去了,待会儿就要出工,若是缺了,就要受罚。”
少年想要停下。
“这天穿着湿衣必然得风寒!不烤干怎行?
待会儿你且安心的烤着,我央求一下监管张季,说明情况,通融宽限你一刻钟,这人面恶心善,会答应的。”
……
扒光了的黑狗喝了一碗热汤,在火堆前烤着湿漉漉冬衣,白雾蒸腾。
他不时往草棚外面看一眼,期待着自己的这个并不算太亲的叔祖快些回来。
黑狗现在极度后悔自己先前的行为,若不是自己顽皮,就不会跌进水里,叔祖也不会因此冒着被责罚的危险去央求楚人监管……
“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烤,把冬衣都烤热乎了再去劳作!张监工已经准许你晚去半个时辰,足够你把衣服烤干了!”
族叔祖带着喜色的声音传来,令的黑狗高悬的心放了一下,左右看看族叔祖身上并没有被责罚过的痕迹,这才接过他递过来的一个干饼子,啃咬起来。
“这也是上将军心善,张监管仁爱,若似以前你等秦人管制下,这娃子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难说……”
烧热汤的城馆给提着一个空桶进来,从陶罐中给二人一人舀了一碗热汤,有些感慨的说道。
这汉子连连称是……
草棚外寒风呼啸,草棚内因为有炉火的原因要暖和好多,出了好一会儿神的黑狗,将尚未完全烤干的冬衣三两下套在身上,奔向远处渠边正在劳作的众人……
咸阳城始皇帝生前所用来处理事务的紫微宫内,一片喜庆又不失庄严,咸阳附近的王庆一干手下,没有特别重要任务的人,全都列于紫微宫紫宸殿内。
典雅庄重的韶乐缓缓的奏着,两尊青铜仙鹤香炉尖尖的嘴巴往外喷吐着白烟,给大殿之内,带来淡淡的芬芳。
在驿馆之内被关了一个多月的楚国册封使韩捷,整个人都有些脱相了,尤其是在与他一同前来的另外三位册封使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