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亮了,四周由一般的漆黑变得逐渐能分出深浅。
虽然还辩不出颜色,可是军营远树都在普遍的灰暗中有了形状。
星星渐稀,天空之中罩着一层似云又似雾的灰气,但比之前,确实高出许多来。
年过五旬的陶光手拄着一支锈迹斑斑的青铜戈,疲倦的打了一个哈欠之后,再次环视四周以及天空,等待着天色由暗转明。
迎着东方逐渐出现的亮光,可以看到他手中的青铜戈上有一个不小的缺口。
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兵刃所斩出来。
因为这个缺口的缘故,使他时常担心这个青铜戈会在后来的征战中突然断掉,从而使他丢掉了生命。
但他却不敢将其丢掉,因为能够拥有一件这样的戈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见过有太多的人都是拿着竹子或者是拿它木木料做成的武器。
和他们相比,自己拥有一个缺口的青铜戈已经是祖宗保佑了!
“唉!”
他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世道啊!
从他出生到现在,基本就没有过过太久的安生日子。
先是始皇帝伐楚,后来楚国战败终于安稳几年不用在打仗了,然而各种徭役却不停的征发,越演越烈……
武信君项梁叔侄起兵是为了推翻不停奴役众人的暴秦,那时候为了过上一些安稳日子,献粮献钱的也都认了,可后来的怀王是打的哪门子的仗?
听说秦国被上将军项籍带领江东儿郎尽数推翻之后,他和其余楚人一样,一起欢呼庆祝,好日子终于要来了,再也不用过这种混乱日子了!
结果还没松口气,怀王就无缘无故的就跟齐国打上了……
而且还老是打不胜……
打不胜就不要打了,结果还打出了隐。
明明楚国已经不堪重负了,他却不停的征兵,若是守卫自己的国家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将兵卒送去其余国家,帮助别人防守……
现在听说又大量的征兵,是为了和上将军项籍打,阻止项籍归国,真是……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明明都是楚国的人,为何非要打生打死呢?
听那些官员说,已经成为汉王的上将军为了统治住关中秦地,经常不公的对待楚卒,以至于楚人在关中生活的极为不堪,有许多都是因此而丢掉了性命…
…而且项籍这次带兵前来,就是为了如同始皇帝那样灭掉楚国,使得楚人手足相残……
对于这些,陶光不是很相信,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上将军项籍不是那样的人。
但想起两个随着上将军一起北上西征的一个儿子和一个孙子,他心里就不免有些慌。
近三年没有他们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可别真的跟那些官员说的那样……
想起这事,他就忍不住的悲从心来,并且夹杂着无尽的愤怒,自己育有二子,老大生了三个孙子,老二养有一儿一女。
按照规定,只需要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从军,然而结果却是在老大和小二跟随上将军出征后,怀王又将老二以及大孙子给征走了。
而后便是三孙子。
最后更是过分,自己年仅十四的三孙子也被强行征走,家里就剩下了小四这个年仅十二的小孙子。
然而怀王却连这最小的孙子也不放过,硬要强征……
没有办法,为了保住他陶家的最后一个小苗苗,他这个一身病痛的老家伙,只能亲自出来顶替小孙子……
天色尚未大亮,对面的汉军营地忽然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群人。
这一幕让陷入沉思中的陶光惊醒,不由的握紧了手中的长戈。
有人已经敲响了报警的钟鼓,楚军营地立刻就警醒起来,无数提心吊胆的楚军将领立即披甲而起呼喝着手下的人快些准备防御,就连柱国共敖都出了营帐。
这些天来,以共敖为首的楚国高层将领全都提着一口气,与下面那些无知的兵卒不同,他们这些人可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因此上在听到警钟第一时间里,整个楚军军营都混乱的忙碌起来。
不过他们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如约而至,对面的那些汉军并没有进行攻击,而是在营地外面排开了一溜的大锅,开始添水生火。
居然是要做饭的样子。
这些人在做什么?
包括共敖在内的楚国兵卒都是一头的雾水,不知道这汉军在做什么,为何要跑到军营外面做饭。
还不待他们想明白,又有更为奇怪的事情发生,一群汉军忽然骑着马出来营寨往他们这边奔来,就在共敖准备下令让手下军卒射箭将他们击杀的时候,这些人射程之外停下。
一人拿着一个奇怪的带柄圆筒放到了嘴边,在楚军大为诧异的注视下,晨光之中忽然微带干涩的大喊声:
“诸位父乡亲,我是会稽吴郡下山湾的朱拱!
我是会稽吴郡下山湾的朱拱!
村东头朱老八家的老二!
我跟随上将军入关,屡建战功,斩首七级,如今已经成为军侯……
如今我在关中有良田两百亩,房屋十余间,吃得饱穿得暖,再也不用饿肚子,再也不用担心没有裤子穿了……
不知道对面的父老乡亲有没有认得我,有没有认得我家人的!
要是有,还请转告一下我爷娘,朱家老二没有给下山湾丢人!
没有给朱家丢人!
……
我在秦地已经婚娶,是一个极好生养的婆娘,已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