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这个名字的出现,让王庆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这个已经中风两年多的老将,在投降了安禄山之后,如今还能再度抓住机会。
在原本的历史里,哥舒翰的命运是降了安禄山之后,被收缴了兵权,连内心煎熬带年老多病,不到半年就去了。
在他投降之后,就已经算是退出这个历史舞台了,而今能再次回来,不能说不是造化。
对于这个老将,抛去帝国皇帝的立场,王庆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这是一个为国征战了一辈子的人,最后更是拖着病体以中风之躯亲率大军为大唐守了六个月之久的大门。
谢逊见到王庆听闻了哥舒翰这个名字之后,久久不作声,心中不由暗暗叹口气,陛下对哥舒节度使心里还有结啊,不过自己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再多可就过了……
“让哥舒翰押着安庆绪前来见朕。”
听到王庆的出口,谢逊心中就是一喜,他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安庆绪腿上被砍了一刀,伤口不小,严重影响了走路,被五花大绑的他垂头丧气如丧考妣一般的一瘸一拐的走着。
洛阳皇宫,前天还属于他,他可以在里面为所欲为,到现在,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现在的皇宫不姓安了,又恢复了李姓,他也不是当初整个皇宫最尊贵的人,而是成为了阶下囚。
老将哥舒翰,头发几乎全白了,本来他的头发是没有白这么多的,自从潼关外桃林之战惨败又被迫降安禄山之后,他的头发就白了。
一步错,步步错啊!投降之后他为自己的苟且偷生感到不齿,恨自己不战死沙场。
本以为已经没法回头的他,没想到又等来了机会。
他没有中风的右手里拿着刀,跟在被捆着的安庆绪侧后方同样一瘸一拐的走着。
准备去见那个年纪同样不小的帝王。
“罪臣哥舒翰,叩见陛下……”
刚进入大殿,望到了坐在大殿里面的皇帝,哥舒翰灵便的右腿抬起,重重的踹在安庆绪腿弯之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安庆绪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这一下牵动了他另一条腿上的伤口,强烈的疼痛令他忍不住的叫唤出声。
但旋即又忍了下去。
因为坐在那里一身龙袍的老皇帝起了身,缓步朝这里走来,目光锐利如刀。
真龙天子的强大气场,令的安庆绪这个做过几天皇帝、头上刚刚鼓包的小蛇崽子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而哥舒翰也随之跪倒在地,出声请罪。
“你有何罪?”
王庆出声,声音平淡。
哥舒翰身子颤动一下开口沉痛的道:“臣率兵出征,丧师辱国,桃林一战,十余万我大唐兵马尽皆星散,死者降者无数。
罪臣不能为陛下为大唐尽节而投降了安逆贼子,丢掉了关中门户,让陛下受惊,更让陛下以九五至尊之躯,亲临疆场……”
他没有提皇帝陛下带头逃跑的事,而是一言带过。
他说着,脚步声已经由远而近来道跟前,一双战靴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哥舒翰的话已经说完,跪在哪里不再出声,潼关外的一战是他心中最大的痛,每次想起提起都是痛不可当。
他不说话,一旁的安庆绪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潼关一战,你何止是丧师辱国?!
朕受不受惊的倒无所谓,令朕心痛的是朕的将士!
这一仗,有多少敢战之士身死?多少大唐好男儿血染疆场?又有多少人被汹涌的河水带走尸骨无存?!
白骨露于野啊!
朕领兵前来,路过桃林,夜晚有鬼哭之声缭绕,这是战死的将士在泣血哀鸣!
你这个统帅,是怎么当得?打败仗了朕不是太在乎,只要你能将人保全一些,朕不会太怪你,可你呢?”
王庆越说越激动,说道后来,在谢逊惊骇的目光中抬起脚来一脚踹在哥舒翰的右肩处,泪流满面的哥舒翰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
他又很快的爬了起来,保持刚才的姿势。
“我打死你这个害死我大唐无数将士的东西!”
他刚跪好,王庆的一脚又至,哥舒翰不躲避分毫,他就这样泪流不止的任由皇帝用脚踹。
甚至于还想让皇帝踹的更重更狠一些,最好不要停。
因为来自于皇帝的惩罚,让他那颗饱受煎熬的心有了不少的解脱,让他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犯了大错,最大的惩罚并不是一顿‘老竹笋炒肉’,而是家长对你的不闻不问冷漠以待。
这个时候的一顿打,反而比细语的安慰更有效,因为安慰会让他心中越发的愧疚,而打则就不同了,这是一种惩罚,做错了事,受到了惩罚,心里便会好受许多。
王庆连踹三脚之后,望着重新爬起跪好流泪不止准备再次挨脚的哥舒翰,沉声道:“给朕把眼泪收住!事情错了也就错了,以后尽量的去弥补也就是了,想那么多,流再多的眼泪有什么用?
你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以前手握重兵统领一方人马,现在老哭鼻子算怎么回事?!你不嫌丢人朕还嫌丢人呢!
给朕站起来!”
王庆的先前几脚看上去很重,其实很有技巧也掌握着分寸,只是挨上去很疼罢了,并不会伤及筋骨。
所有连着被踹倒在地好几次的哥舒翰才能用右臂狠狠的擦了一把鼻涕眼泪而后撑着地站了起来。
与先前的目光躲闪、无言面对皇帝相比,此时的他要心安不少。
“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