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窗户紧闭,一幅临时挂起的藕色帷幕软软垂落,将寒气和雪光全都隔断,一丝风儿都透不进来。
秦大山走得匆忙,加上他本就是个粗心大意、不拘小节的杀才,离开的时候只是随手一带,房门半掩,离着好大的缝儿。
不过,秦怀玉也没有在意,临时书房也是大将军的书房,未经他的允许,也没有人敢随意靠近。
火盆中的炭火烧得正旺,橘红的火焰燎得老高,还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破音,暖意融融。
秦怀玉正在和魏文常聊着朔方的大火,对身陷火海之中的赵无敌很是担忧,并不看好他能脱困。
在秦怀玉的眼中,那火盆就如同此时的朔方城,一块刚刚扔进去的木炭瞬间就被烧得通红,随着几声清脆的爆响,木炭四分五裂……
就在此时,门外有东西坠地声,紧接着,又是几声脆响,随后,有女人的哭泣声传来。
“不好……”魏文常坐在书案的外侧,离着房门仅有几步路。他听到哭泣声,没有丝毫迟疑,立即弹身而起,连靴子都来不及穿上,一下子就窜到门边,拉开了书房的门,就见沫儿小丫头正在掩面哭泣,声音呜咽,凄凄惨惨,让人不忍。
魏文常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急切地说道:“沫儿,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沫儿泪眼婆娑,鼻翼抽动,瘦小的身躯因为过于伤心而不停颤抖,嘶声道:“魏司马,大将军,你们还要骗我吗?
我只恨自己太笨……那天晚上,他对我说了好多好多奇怪的话,他说他再也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了……我却没有往心里去,只当是他的醉话……”
沫儿泣不成声,瘦削的身体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连站立都显得困难。
书房门前的长廊曲曲折折,不知从哪里斜斜射进一缕阳光,泼洒在绯色的地板上,画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如火燎过。
一个执掌千军万马纵横沙场的大将军,一个敢于金殿之上直言皇帝功过的直臣,此时,却满脸的愧疚,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沫儿仰着头,让泪珠在眼中弥漫,不想让它流下来,凄然道:“魏伯伯,秦伯伯,沫儿要去朔方城,要去寻回他。
无论他是生是死,他都是沫儿的夫郎……沫儿不能让他遗骨流落他乡。”
秦怀玉倏地抬起头来,眼中有大滴的泪水滚落,目光却很坚定,决然道:“老夫对不起无敌,也对不起你,孩子,老夫现在就陪你去找他。”
他扭过头去朝魏文常拱手道:“老魏,某先带五百轻骑去朔方,剩下的两千骑兵就交给你,带上必要的补给,还有郎中随后赶来。”
魏文常亦拱手道:“大将军尽管放心,某准备妥当后立即启程。沫儿,天寒地冻,不要让……无敌担心,多穿点衣服。”
沫儿摇摇头,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夫郎的身边。
魏文常叹了一口气,将自己身上的熊皮大氅解下来,给沫儿披上,然后,目送他们二人离去。
五百轻骑,簇拥着大将军秦怀玉和沫儿,离开了新城……出了楼烦关,扑入茫茫的雪原中。
……
朔方城外,武攸暨立身于南城门前,却不得进入。
整个城门楼都不见了,连带着两侧的城墙都坍塌了一段,大堆的土石夹杂着木头燃烧后留下的灰烬,将整个城门都给堵塞了。
地面铺满一层黑色的粘稠物,其间只有零星的火苗,但却滚烫得吓人,让人无法靠近。
北城门同样如此,这是大量黑油燃烧造成的后果,在温度没有完全降下来之前,地面烫得让人根本就无法落足。
曹志刚见武攸暨焦急的影子,心有不忍,喟然长叹一声,带着两个徒弟从城墙想办法。
城墙乃是是黄土铸就,而且,它足够长,围绕朔方城一圈,总有不受黑油影响的地段,可以让他们找到突破口,从而踏出一条进城的路。
两长高的城墙,想攀登上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这只是针对于普通人而言,对曹志刚师父明显不是问题。
曹志刚先拿手贴在城墙上,试了试温度,冲两个徒弟点点头,感觉不是太难以忍受,可以一试。
只见矮胖徒弟背对着城墙根,两腿叉开,往下一蹲,胖手拍拍大腿,示意准备好了,尽管上,别客气。
高瘦徒弟见此,左脚在矮胖徒弟大腿面上一蹬,整个人往上一窜,两脚站在矮胖徒弟的肩膀上。
矮胖徒弟缓缓站直身子,这样一来,高瘦徒弟站在他人的肩膀上,登城之路就完成了一半。
只见他从腰间的挎兜里掏出一柄小铁锤,一根铁钎,两手飞快地配合,将铁钎钉入城墙中。钉完一根有一根,每两根铁钎相隔两尺,一路踩着铁钎攀爬而上,很快就来到城头之上。
高瘦徒弟曹大站在城墙之上,朝城中看了好一阵子,然后,朝他师父曹志刚招手,示意他们可以上来了。
武攸暨见那曹大上了城头,并没有多少不适的反应,立马跑到城墙边,有样学样,踩着矮胖徒弟曹二的肩膀往上爬,慌得曹志刚两手张开,就像是老母鸡护着小鸡,生怕武攸暨一个滑脚摔出个好歹。
好在武攸暨并非是一个纨绔子弟,在全家流放岭南的岁月里,为了多找一点可以吃的食物,没少爬树掏鸟蛋,上山撵兔子,练就了一身还算是灵巧的身手。
他踩着铁钎手脚并用,虽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