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车马进入了扬州城中,走在城中的直道上,衙役们亮出官幡,并有人当前开道,大声地吆喝行人回避。
刺史出行,行人回避,在此时节也算不上飞扬跋扈,完全符合大周律法,更何况同行的还有一位开国侯。
如此一来,虽然进入了繁华的扬州城中,车马却并未陷入拥堵,沿着人们提前让出的通道,行动自如,不长的时间就来到城中的岔道口,朝北一拐,进入扬州城的北部区域。
扬州折冲府大营就位于扬州城的北部区域,占地极为宽广,周边多为贫苦人家的宅子,密密麻麻,低矮而破败,被一条条狭窄的小巷隔成不规则的形状,同扬州的富裕繁华很不相称。
折冲府大营,四面立起木珊栏,俱都是采用面盆粗的圆木,高能有两丈多,载入坚实的黄土中,连成一片,形成一道木墙,将整个大营给圈起来,与外面的民居隔离。
木珊栏已有些年头,表面布满斑驳,裂纹纵横交错,且有一丛丛藤蔓攀爬而上,将圆木之间的缝隙填满,密不透风,绿意盎然中浮现一朵朵不知名的花,给这肃杀之地平添了一份生动。
沿着木珊栏,大约每隔十来丈远就有一座箭楼,同样是用圆木修建,与木珊栏连接在一起,其上有人影闪现,手中持弓弩,警惕地扫视外面。
这些箭楼有多重功效,既能起警戒作用,监视外面的贫民窟,提防有不轨者接近,并提前预警,好让府军有时间备战,不至于仓促迎敌。
同时,在外敌进攻大营时,可以作为第一道防线,由弓箭手居高临下用弓箭进行远程打击,先行消灭一些敌人,甚至是“擒贼先擒王”,将疑似敌酋者给绞杀。
大营的正门,门楼巍峨,高能有数丈,上面可清晰看见列有二十多弓箭手,见有大队车马逼近,纷纷张弓搭箭,杀气腾腾。
号角声响起,从门中冲出一队队府军,差不多能有二百人,也就是一团之数,在门前空旷地列阵,各举刀兵,在大日的映照下,寒芒森森,慑人心魄。
当先一位大汉,身高能有九尺,体型魁梧,黑面阔口,碧眼虬髯,就连头发都泛着金光,在阳光下根根晶莹。如此怪异的相貌,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胡子血统,并非汉家苗裔。
可在昔日的大唐、今日的大周,这种事情太正常了,人们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大唐尚武,以武立国,自太宗起就没不断对外用兵,征讨四夷,开疆拓土。
昔年李靖于阴山之战将突厥打得落花流水,生擒了突厥大可汗颉利和诸多贵族,将突厥国运给耗尽了。
其后,程咬金纵兵西向,马踏西域,杀得是人头滚滚,破国无数,被西域胡子们称之为“大魔头”,谣传他一日两顿要食人心肝,饮血一斗,啖美人心尖肉……
谣言止于智者,可胡子都是一群没脑子的人,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以至于在侯君集凯旋长安时,太宗皇帝特意召见了程咬金,询问他是否真干过那些事?
高宗时征伐高丽,灭其国、将高丽王和群臣一网打尽,全都给俘虏到长安,并将其国土圈进大唐的版图,成立了一个安东都护府。
自此,这些被征服的异域就成了大唐的羁縻地,尊大唐为主,自家每一任王或首领的更迭,都要获得大唐朝廷的首肯,成为附庸国,再也不能当家做主。
不过,对于这些羁縻地来说,也就是在不能随随便便称王,除此以外,大唐对他们并没有过多事实上的约束和管制,远远谈不上“亡国”,对于战败者已经算是太仁慈。
泱泱大唐,自有其博大的心胸和气魄,对于这些莽荒之地,根本就没指望搜刮财富,所求者不过是一个臣服的名份。
羁縻地的王依然是王,只要承认受大唐羁縻,尊大唐皇帝为天可汗,剩下的还不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大唐疆域万里,帝国内大大小小的事情无数,每日里何止万件,再要花费心思去管羁縻地,对于帝王和政事堂的诸位大佬元戎来说,哪怕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王依然是王,不过却是大唐册封的附庸国主,另外为了彰显大唐君临天下的神威,将这些国主与世上其他国主区分开来,多半要另外加封一个大唐的王爵,诸如“归化王”“顺义郡王”之类。
这种封赏表面上是一种荣耀和恩宠,实际上是在提醒和警告,要他们老老实实做狗,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尔等虽号称是“高丽国主”“高昌国主”等,可实际上不过是我大唐一郡王,还是杂号郡王,就连个实封地都没有,纯粹就是个噱头和玩意,别太把自己个当回事。
羁縻国王的日子不好过,只要见到大唐的官吏都要点头哈腰矮三分,哪怕是被去势少了某些物件的内侍,也少不得送上金银珍宝。
不求在大唐帝王面前美言,只要你们不添油加醋地栽刺就好!
王,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小日子过得是一落千丈,可对于那些小国寡民来说,可就从此改变了命运,多了一种人生的选择。
大唐心怀博大,兼收并蓄,眼中是整个星辰大海,对四夷之民并不打压和贬低,赋予他们同样的仕途之路,只要他们能熟读经史,写得一手好文章,照样可以赐予功名,位列朝堂。
不过,蛮夷之地,哪里懂得圣人的微言大义?想从科举一路上求上进,与诸多世家子一起通过明经和进士科,对他们而言的确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