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已是夜半时分,赵无敌一行方才回还。
瘦西湖畔的这处宅子占地极广,粗略估计能有二十余亩地,抬眼望,在朦胧的月华映照下,老树葱茏,修竹摇曳,一栋又一栋楼台轩阁和屋宇,分布得极为合理,透着江南园林的格调,与神都和长安大为不同,让人的眼前一亮。
在这风景秀丽的瘦西湖畔修建这样一所大宅子,极为难得,曾花费的钱财不可估量,由此可见宅子的前主人身份不简单,倒是让赵无敌捡了个大便宜。
此地是赵六为他购买的别院,因为在龙山已经修建了侯府,所以这所大宅子就只是随意挂了一道匾,上书“赵府”两个漆金大字。
秦怀安和冯桂早已回来,因为武厚行之事,二人未免有些忧心忡忡,随便敷衍几句,便各自回屋。
秦怀安带回一个年轻女子,换在平日里,少不得要解释一番,可今天却意兴阑珊,打不起精神,就连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都没兴致碰,胡乱洗浴了一番,便歇下了。
冯桂瞅着闺女唉声叹气,他夫人恼了,质问道:“郎君今夜一回家就唉声叹气个不停,莫非是因为秦家的亲家大伯带回一个美人儿,而郎君你却空手而归,心中失落?何必呢?也没人拦着你,改明儿妾身就厚着脸皮求你女婿给你踅摸一个就是。”
冯桂脸皮紫涨,气吁吁地喝道:“胡说八道!气煞我也!娘子,你我夫妻相濡以沫,齐眉举案,难道在你心里某就是那种人吗?”
“这……郎君倒不是,可你干嘛摆出一副死人脸?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说出来,哪怕是死了也落个明白鬼。”冯夫人道。
“哎……大祸临头了!”冯桂未曾开口,先长叹一声,继而道:“是这样的,你那好女婿今夜杀了人了……”
冯桂长吁短叹,将今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着重描述赵无敌得罪三武、废了番人和怒杀武厚行,至于喝花酒之类的,那是打死都不能说的。
冯夫人初听女婿杀了人,倒也没觉得什么了不得。他女婿可是安国县公,女帝钦封的大将军,而哪一个大将军不是杀人无数、血染征袍?没杀过人的大将军,算个屁的大将军。
可渐渐地觉得不对味了,因为她听到了死者是武氏族人,还是一个郡公,除此以外,女婿还得罪了一个国公和一个郡王以及他们的老爹,当朝权势滔天的魏王武承嗣和梁王武三思。
这可怎么是好?冯夫人也不由得暗自埋怨,女婿啊女婿,你也太能折腾了!你今夜这么一闹,可让我闺女怎么办?
眼见着还有十多天就要成亲了,而武厚行一事哪怕是武氏子弟今夜派人走驿道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回神都,然后由女帝定夺,再颁旨,最快没有一个月也传不到扬州。那么,闺女这亲事还要不要操办?
冯夫人心里是一团乱麻,堵得太难受,怔怔地看着月娥,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月娥连忙将小脸一绷,决然道:“阿娘,您可别打我的主意。女儿的心是郎君的,人也是郎君的,您要是想悔婚,那就当没生过女儿。女儿立马抹了脖子,死就要做老赵家的鬼魂。”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冯桂气得直哆嗦,花白胡须在风中凌乱,指着月娥喝道:“为父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君子重然诺,何况是儿女的亲事?漫说如今只是猜测,哪怕是他赵无敌被陛下定罪,牵连到为父头上,为父也不会后悔的。只不过,苦了你们娘俩了,哎……”
冯桂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按照大周律,凡大谋逆者,将祸及九族,无一幸免。
九族者,父三族,母三族,妻三族。九族之内,成年男丁一律斩绝,妻女充为官奴婢,未成年男子或入宫为内侍,或流放岭南烟瘴之地。
赵无敌父祖已亡故,别无叔伯兄弟,父三族空无一人,想牵连都找不到对象。而常山赵氏与他这一支已分开百年之久,无法硬扯进去,而且,以常山赵氏这个庞然大物,也没人敢牵扯。
而他母亲是个孤女,自幼被老道捡来,不知家乡何处,哪里来的族人?
若是以女帝所言,赵无敌的母三族倒是有不少人丁,可女帝自身就在那母三族以内,岂能睁着眼睛往里跳?
没了父三族、母三族,就只剩下妻三族。而窈娘是大妇,妻三族自然落到她头上,可她和赵无敌差不多,娘家已寻不到半个人了,哪里有人头给女帝杀?
不过,在沫儿和月娥身上却存在变数,按照大周律,若是沫儿和月娥老老实实地做妾室,那么即便是赵无敌犯了多大的罪,也牵扯不到妾室的娘家。
因为妾室并非是嫁,而是买卖,花钱买的,和其娘家是一种交易,自然不需要负责任。
可如今沫儿和月娥分别被明旨封为四品和五品诰命夫人,同妾室就有了区别,但大周律规定了士族只能有一个正妻,那么二女到底是算妻还是妾,就看女帝的高兴了!
月娥到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严重,她并不怕死,可牵连到父母却是她所不愿的。
她扑通一下跪倒尘埃,满脸泪水横流,期期艾艾地哭道:“阿爷,阿娘,都是女儿不好,让你们受到牵连……阿爷,您将女儿逐出家门吧!”
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让阿爷将她逐出家门。这样一来,她就成了月娥,而不是冯月娥,同老冯家就没有了关系,女帝的怒火也就撒不到冯家的头上。
“啪!”
一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