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顶似苍穹,隔断了凛冽的北风和透骨的寒意,大帐之中自成一方天地。
银灯七盏,焰光摇曳,分列在不同的位置,仔细看,恰好是一个北斗格局,好似是有人故意为之。
帐内靠近里侧的地方,摆放着一架火盆,其中上好的木炭燃得通红,炎炎的火苗抽起,形成一道火红的光晕,且有密密麻麻的火星四溅,如同一轮微缩的红日,与七星遥相呼应。
一张胡床就摆在火盆的后边,其上垫着一整张熊皮,毛发柔软,光晕莹莹。
此时,突厥国师阿鲁不花斜躺在胡床之上,闭目养神,一手曲起枕在脑后,另一手则放在大腿侧面,手指轻轻叩动。
薄烟袅袅,清香弥漫。
大帐之中除了阿鲁不花,还有几名侍女,俱都做突厥女子打扮,不过,一个个却显得身材娇小,肤色柔媚,而看其面孔更像是中原之人。
攸然,一名侍女走至门帘边,与帘外的人低语了几句,然后,迈着稀碎的趋步,来到阿鲁不花身边轻声禀报:“国师,青龙一回来了。”
“哦,让他进来!”阿鲁不花闻言,起身跌坐于胡床之上,大袖一拂,两手放在腿上。
门帘一挑,随着一股寒气进来一位精廋男子,着一身黑色衣裤,紧身而又单薄,就连头上也蒙着一件黑色头套,仅在眼睛和口鼻位置挖了几个孔,显得很是神秘。
黑衣人紧走几步,在阿鲁不花身前单膝跪下,恭声道:“主人,小的已探查清楚,朔方城破损的城墙是用泼水造冰之法加以修复的,墙外冰甲足有一尺厚,其坚固不弱于原本的土墙。”
黑衣人说的是唐人语言,不过,其口音却带着一股异域意味,显得有些生硬。
“以泼水造冰之法修建城墙,这是效仿昔日魏武旧事,看来朔方城中有高人存在啊!”阿鲁不花看着朔方城方向,眼底浮现一抹精光,良久,轻轻一笑,道:“原本还想慢慢耗干唐人的血,让忽必利与唐军两败俱伤,看来不得不加快行动了。
而今,星图动荡,天机不明,不日之间恐生大变,也罢,就让忽必利捡个便宜。
青龙一,今夜子时,你从天部挑选二十人,由你亲自带领潜入朔方城中,刺杀唐军大将军秦怀玉。”
“是!”精瘦男子青龙一领命而去。
青龙一离去后,阿鲁不花抬起头,看着穹顶,自言自语:“贪狼、破军出世,紫薇黯淡,天下间风云震荡,乱像已生,而今,七杀也不甘寂寞了,呵呵,有点意思了。”
是夜,神都洛阳,太史令李长衫府上,老家伙好不容易才把两个御医搞定,关上书房的门,坐在矮踏上大口喘气。
两个御医就是武后派来的奸细,明为太史令诊断病情、侍候汤药,实则就是带着耳朵和眼睛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这就是武后对他的变相惩罚,方法很简单,效果却出奇的好。
堂而皇之地给你家中塞两个人,监视你的言行举止,看看你都和什么人来往,日常干些什么事情,有没有什么书信传递……
总之,让你浑身难受,如芒在背,食不下咽,寝不安枕,就连夫妇敦伦都提不起兴趣。
好在李长衫年已七旬,又一心向道,倒也不至于让人窥探到敦伦的隐私。
此时,两个御医就宿在书房的外间,时刻盯着书房的门户,美其名曰是方便照顾太史令的病体,随叫随到,态度之好让人无法拒绝。
从书房的门缝中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为为天地……”
两个御医侧耳倾听了一阵子,继而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其中一人便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文字:“归元二年秋,八月十七,是夜,太史令于书房中颂念《道德经》。”
书房之中,一白发老道盘坐于矮踏之上,两手结法印,闭目诵经。
不过,这个老道却不是李长衫,只是因为声音相近,方才骗过了两个御医。
此时的李长衫却以李代桃僵之策,使出金蝉脱壳之计,出现在一间密室中。
这是一间修建在地下的密室,与书房有密道相连,另一头出口则在后院中一间堆放杂物的屋子里,十分隐蔽。
密室之中,除了老家伙之外还有一名男子,年约三十多岁,头戴纶巾,身着青衫,做一副文士打扮。
此人可不是普通的士子,他是天下道门都领袖,当代龙虎山掌教正一真人。
李唐皇族为了给脸上贴金,尊开创道教的老子为先祖,道教也因此成了大唐的国教,而龙虎山则被尊为道门祖庭所在,为天下道门之正统。
有唐以来,凡历代龙虎山掌教都被皇帝敕封为执掌天下道门,地位尊崇,风光无限。
虽然武后为了撷取李唐的江山,有意抑制道教的影响,大兴佛门,但近百年以来,龙虎山的影响已经在天下万民心中生根发芽,一时之间,哪有那么容易改变?
龙虎山掌教来到神都,不去觐见武后,却轻车简从乔装打扮,化身一文士与太史令偷会于密室之中,显得格外的诡异。
“不知掌教为何而来?”李长衫问道。
正一真人眉宇之间闪现一抹焦虑,随即一闪而逝,正色说道:“近日星图动荡,天机晦涩,本座心中不安,故前来与师叔相商。
今日天眼开,降下霹雳之音,天地震动,主天下有变。
本座听闻师叔于金殿之上,王顾左右而言他,却闭口不言天机,因此而触怒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