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爷言罢,屋子里很安静,就连诸将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诸将和行军书记、参军等人皆大眼瞪小眼,没有人开口说话,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纷纷陷入沉思中。
大帅向来对敌人残忍,每逢战事力求斩草除根,可对自己人却很和善,将士卒的性命看得很重。
大帅经常提起,能进入神武军中就是前世今生的缘分,所有人都是袍泽,是一大家子人。而没损失一个袍泽,世间就要多一对心如死灰的白发人,多一个倚着门框望眼欲穿哭断肝肠的妇人,多几个失了阿耶的孩子……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这是大帅经过挂在口中的一句话,诸将虽然不知道无定河在哪里,貌似神武军从来不曾去过,可话中的意思却都明白,且让人心伤,忍不住湿润了眼睛。
大帅之所以在拿下乌海城以后驻足不前,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打断高原的脊梁骨,为后人迎来一段太平盛世。
一个人能为百年后谋划,眼光之长远,心胸之博大,足可以称之为当世圣人。
神武军就这样在乌海城驻军不前,而当乌海城破的消息传到了逻娑以后,赞普器弩悉弄和他舅父啊噶果然慌了手脚,大肆征召兵马。
他们派出各路使者,前去各地,使劲忽悠大小部落首领,条件不要钱地开,只要你提出的,一律答应。
至于身在逻娑的部落首领,那就更加没得说了,所有人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在器弩悉弄的许愿和啊噶的威胁下,谁敢不将家底掏光?
啊噶的话声色俱厉,并且一众手下时不时地举起雪亮的弯刀,甚至还在城中抓了不少奴隶试刀,那滚落的头颅、飚飞的血雨,吓破了那些人的胆。
各方援军源源不断地朝逻娑聚拢,不仅是成年勇士,就连花白头发的老者、满脸稚嫩的半大崽子,甚至是健壮的妇人都被发了粗陋不堪的兵器,编入逻娑的守军中。
而攻破乌海城半月后,关城内外的所有人马,包括弓仁的三万多玉龙滩勇士和岳亮的五万大军,全都赶到了乌海城,同主力汇合。
弓仁和赞婆在营门外就匍匐在地,一路叩首爬着进了大帐,向大周的安王爷请降。
他们在关城降了一次,可那并不算数。岳亮不过是参将,可不敢代表大周皇朝,只是暂时地接纳了他们,然后让他们亲自向安王爷请降。
赵无敌并没有摆架子,第一时间将二人扶起,并且,少不得要安慰一番,为论钦陵之死表示可惜,请赞婆和弓仁节哀。
至于二人以后的安排,安王爷直截了当地表态,将迁往关中、亦或是山东富裕之地,加官进爵,给予封地安顿族人。
总之,从今往后将永远离开高原,不再受白灾之苦,子孙后代都将在中土繁衍生息,富贵荣华不断。
对此,弓仁和赞婆是感恩戴德,并没有异议。不过,他们还是提出了一个条件,亦或是说请求,那就是请允许他们玉龙滩勇士为前锋,杀入逻娑以后,将器弩悉弄和啊噶等人交给他们。
赵无敌明白了,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汉家苗裔如此,胡子也一样。
这是人伦和孝道,自然是不能拒绝,所以安王爷满口答应。
只是,弓仁和赞婆二人哪里知道,他们的请求,对于安王爷来说可谓是正中下怀。
呵呵,玉龙滩还剩下好几万勇士,要是全都给迁移到中土,搁在一块得是多么不让人省心,万一胡子的臭毛病放了,将荼毒一方乡土,届时,作为始作俑者,他赵无敌我不是要为人们唾骂千秋万世?
最好的并非就是让他们打头阵,同逻娑守军厮杀,最好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可人家新降,你却打坏主意,实在是说不出口,而今人家主动提出,可把他给乐坏了!
这简直就是要瞌睡送枕头被褥外加一张席子,太善解人意了!
天道十七年,夏,七月十五,中元节。
是日,传说幽冥之门将打开,诸鬼出,对生人不利。
可安王爷却偏偏选在这一日进军,拉开了大决战的帷幕,以玉龙滩军团为前驱,攻打逻娑城。
弓仁和赞婆悍不畏死,身先士卒,带着玉龙滩剩下的三万余勇士杀入近二十万守军中。
赵无敌可不想因为玉龙滩军团全军覆没而动摇士气,同时令数万胡骑加入冲锋,并且以八牛弩远程攻击,将加强版的平地一声雷轰入敌军阵中,而弩箭更是不要钱地射出,黑压压的箭雨将天日都给遮断了!
逻娑守军虽有近二十万,可他们来自数十上百个大小部落,其中有不少老弱妇孺,如何能抵挡如狼似虎的雄师?
不过一轮冲锋,守军就溃败了,军心大乱,士气全无,一个个直恨爹娘少生了八条腿,哪里有心思厮杀?
不到一个时辰,二十万大军的防线就给凿穿了,弓仁和赞婆没心思追杀溃兵,当先杀入了逻娑。
他们进入逻娑以后,看见喘气的就砍,一直杀到了王宫,将赞普器弩悉弄和啊噶等嫌贵全给宰了,以告慰论钦陵在天之灵。
其中,赞普器弩悉弄被杀了一百二十九刀,啊噶被活活烧死,前代王后被群马践踏成肉泥……
这还不算,余怒未消的弓仁索性纵兵杀戮,并且四处放火,生生将一座逻娑城给焚为白地,看不到一个能喘气的生灵。
至于那些四处逃窜的败兵,也在胡骑及神武军骑兵的追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