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雨幕之中,绯袍暗沉如血,长刀缓缓抬起——
太子萧聿惊恐得瞪大了双眼,嘴里在喊着什么。
“不行的……”袁宴在耳边轻叹。
是的,距离太远,又有大雨阻隔,她这一箭甚至到不了他跟前。
但是——
林嘉若还是拉紧了弓弦,屏气凝神。
“咻——”
箭矢在夜色中破空尖啸,林时生的长刀来不及碰到萧聿便匆匆收回,急退数步避开。
强劲的去势携着冷锐的杀气,自滂沱大雨之中穿刺而过,从萧聿的胸口深深没入,竟只剩了半截在外。
“太子殿下!”
惊呼之中,太子萧聿猝然倒地。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
林嘉若蓦然松了手,手上的箭矢失控地飞了出去,她却顾不及这些,迫切地扭头朝东面望去。
她自幼练箭,对刚才那支冷箭的来向自然估摸得出来。
东面,与她遥相呼应地立着一座巡逻台,台上两人,人影相叠,共同持着一把大弓,虽然箭矢已出,也仍看得出他们的目标方向。
林嘉若呆呆地望着其中一个人影。
虽然隔了那么些距离,虽然昏暗不清,虽然那人还被另一个高大的身影环在怀中。
可是那个人,她那么熟悉,那么那么熟悉,不可能会错认。
为什么会是她?怎么可能会是她?
“你认得?”袁宴在身后问道,不似平时那般懒散的语气瞬间惊醒了她。
一醒来,林嘉若便发觉了底下的异动。
不仅金吾卫那便分出了人马追去放冷箭的方向,皇城四门,各有不少兵马涌入,东边一支,直接追去了那座巡逻台。
她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林时生。
他长刀点地,微微仰着头,半分不错地望向台上,身形仿佛凝滞成了一座雕像,任凭大雨浇注却纹丝不动。
他也认出来了吗?
林嘉若心中不安地想着。
再往台上看时,那两个人赫然已经不见了!
“人呢!”林嘉若揪着袁宴急问。
袁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到自己身前,一手挡在她头上,一手拖着她大步下了巡逻台,仍旧从西华门出了皇城。
林嘉若左右张望了下,问:“那两人从这里跑了?”
西华门仍旧守着黄甲卫士,那两人是怎么从这里逃走的?
袁宴笑着摇了摇头,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柄伞,打开撑在她头上,和气地说:“不是,他们从东华门走的,那里可能出了意外,竟然混进来了不相干的人。”
林嘉若一听,便要向东边跑去。
袁宴却仍抓着她的手腕,抓得死死的,嘴上仍是耐心又和蔼地哄着她:“好了,这场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家吧!”
林嘉若咬着唇甩了两下,没能甩开他的手,倒是把自己的手臂甩疼了,眼中不自觉地氲出雾气来。
袁宴轻叹了一声,松开了手。
他一松手,林嘉若便毫不犹豫地窜了出去,如同一只逃脱了牢笼的野兔,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
宵禁时分,满城风紧,又逢大雨。
京城街道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半分生气也不留,偶尔传来的胄甲碰撞声,更增添了几分冰冷。
林嘉若将湿透了的刘海捋了上去,又抹去了脸上的雨水,小心地躲过一队黄甲卫士,继续朝城东奔去。
一到门口,她便整个身子撞了上去。
这一撞,用尽了剩余的力气,她只能滑落在地上,狼狈地喘着气。
门很快就打开了,林嘉若按着门槛站了起来。
“四姑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大晚上看到主母的宝贝女儿这样出现在面前,实在是太惊悚了!
林嘉若一言不发地推开他,自顾自冲了进去。
正房亮着灯,不知道是没睡,还是惊起。
林嘉若半步也不曾停顿,推门,直入卧房。
灯下,徐窈宁转身看她,神色慌乱。
“果然是你……”林嘉若喃喃地说。
夜行衣刚刚解开,还没来得及脱下。
徐窈宁垂下了手,看着突然闯入的女儿,神色恍惚而无助。
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突然大怒:“你也在宫里?谁带你进去的?是不是你爹?这样危险的地方,他居然敢带你进去!我就不该——”
“娘!”林嘉若大喊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你为什么会在宫里?为什么要射杀太子?那个人是谁?”林嘉若面色紧绷地看着她,心里有无数疑问,仿佛已经积累了许多年,一时之间,却又只能问眼前这些。
徐窈宁避开了她的注视,面色讪讪地说:“这些事,一时也说不清,等你长大了——”
刹那间,记忆如光,在脑中划过。
“娘!”林嘉若再次打断了她,神色认真,“我五岁那年,你说过,等我长到大姐姐那样高了,就什么都不瞒我——”
向着徐窈宁走近了一步,微微抬眸,道:“娘,你看我,是不是已经比大姐姐十二岁时高了?”
徐窈宁愣住了。
阿若五岁那年,那就是六年前了。
六年前,她刚刚重生,情绪格外混乱,是不是说过这样一句话,完全没印象了。
就算真的说过这么一句话,也不过是拿来哄她的,没想到她竟然记到今天。
“娘,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林嘉若轻声问道,“为什么你当初突然要赶走徐嬷嬷和奶娘?为什么你那样仇视徐长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