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折腾得累了,虽然刚知道事情的小姑娘们正聚在我外间低泣,我也没再怎么伤心。劝慰了她们几句就回里间安安静静吃完一碗凉饭,照常收拾睡觉了。
本以为已经过了那一阵,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满脸泪痕。
随着入夏,天亮得愈发早了。虽然时辰还不到,我也没了睡意,披衣起身去了外间,换掉快要燃尽的香,擦去落在香炉外桌面上的灰烬。
我之前向皇后请示过,要用鲜花代替纸钱祭奠这些亡魂。
这些女孩子在世的时候,多少年都没能给自己买朵花儿戴在鬓角辫梢。我想让她们的黄泉路上有几缕花香相伴。
送下了四皇子,我便折回了后宫,去花窖里找花。
我问花匠头,有没有多余的素白花卉给我那边用。他倒犯了难,说因为今年热得早,美人蕉、木槿、紫薇之类盛夏开的鲜艳花卉都提前开了,眼下要红的粉的紫的好找,要白的还真得费点力气。说到这儿,他又变了脸,不乐意地朝我嘟囔起了春天的事情——若不是我们非要祸害太液池里的草木,现在碗大的白荷花都该开起来了。
“老人家,道理我明白,可这事就是不能用紫的红的。”我耐心听完这老家伙的牢骚,还指望着他发完牢骚给我想办法。
“哼,都知道看花高兴!就不记得花也是条性命?不开花的时候也得好好养着?”老爷子的脾气发起来还没有完了。隔着他微微倾斜的肩头,我看见远处的兰鹤舒根本没在好好干活,在花架子后面晃来晃去地装相,得空就朝我挤眼。
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认识他,便对老四三说:“我记得前些日子过来,看见有不少盆米兰花。摆了一地呢,还找不出几盆差点的匀给我用一用么?”我边说边往里走。
“米兰花那是银芳宫贤妃娘娘要的,要了五十盆,打算生辰那天摆在宫里的。不到那天,老朽可不敢拿出来给人!”老头子一听我打他的米兰的主意,还跟我急了。
皇上要提前出去避暑的旨意还没正式传出来,我不忍心告诉老四三,这一顿怕是白忙活了。有太后的孝在那里,贤妃娘娘的生辰本来就不能大办。目前看来,也得办在北郊行宫了——皇上和皇后得有多大闲心,才肯专门给她拉一整车的花盆子过去?!
“老爷子,我都说了,不用多好多名贵的花儿,有点给我就行!”我郁烦地打量着大盆小盆摆得琳琅满目的花架,琢磨着是不是也得掏银子才能摆平这倔老头。兰鹤舒跟我使眼色使了半天,最终忍不住了,上前来跟老四三说他有个办法。
“你有?”老四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有那你管这闲事!”说完就倒背着手晃到别处去教训人了。昨天那场大雨,把不少花朵打得七零八落,他们今天活计不少。
其实,我没有一天不在担心。之前两年,兰鹤舒天天闷在花窖里也就罢了。如今我带着他出来晃了两趟,暂且还没出事——他若是胆子大了,又想到外面去转转,麻烦可就大了。所以他还没开口,我的眉头就打成了结。
看见我脸色不好,他略微低下了头,只说入夏以来,卢昭仪在寝殿里摆了个**盘代替燃香。花匠每天去养云阁送两趟新鲜花朵,卢昭仪那里换下来的茉莉虽然有些残,倒也还看得过去,可以送到鸢英卫去。
这是个办法,我不得不拿出点好脸来谢他。他立即从身上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破布条子来要塞给我。我后退一步不肯接,他可怜巴巴地把布条藏在手心里,压低声音说:“只再麻烦统领这一次。”
“不!”我坚定地摇了摇头。
“就是上次你带我见的那位姑娘,虽说喝了绝子草泡酒伤了身子,但毕竟年纪还轻,兴许还有转圜余地。在下试探着拟了个调养方子,麻烦统领给带过去。”
看着他满脸认真的神情,我短短叹了口气:“你不必操心她了,她已经出宫了!”
“哦?”他怔怔地愣在那里。
花窖里的闷热已经让我身上又出了汗。我理了理领巾,直截了当地问:“哪位是专门往养云阁送**的?我去找他说话,麻烦他帮着料理这些事情。”
“她……她竟然出宫了?”兰鹤舒还怅然若失。“本来还想托统领给那位有孕的娘娘也带几句话,怕你不懂药理把两张方弄混了,便没有写。早知道……”
“够了!你能别再横生枝节,去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了么?!你能只操心花和你自己的小命么?别再生这些多余的心思!”
“统领,我不出去!要不你告诉那位娘娘的宫女,借着拿花来找我……”
“她好着呢!”我不再理会兰鹤舒,决然转过身去找老四三商量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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