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大太阳把河滩上的白卵石晒得耀眼。我踢着马肚子,强迫喝饱了还对这条清凉河沟恋恋不舍的白马继续赶路。因为禁军兵营的缘故,出了辰都往西一路上,村庄不如往东稠密,跑半天都只看见高高矮矮的绿树。“到下清沟了吧?”我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后面努力追赶的鵟英领。他的脸被太阳晒得黑亮,眉毛拧成一团,简短地说了声:“是。”
上清沟和下清沟这两条不大的河流没有下行汇入南边的螣溪,而是各自径直流进了辰都。当年兴建辰都的时候,水工修了一道清平渠,把这两条河的水一起引入御河。在城外,清沟水确实是清的。但是进了御河里,就变得粘稠慵懒了。
鵟英领去过禁军大营,本来是该他带路。奈何我的马快,总是跑着跑着就冲到前面去了。好在鵟英领有些本事,一路上追赶得紧,只在有岔路的地方提醒我一下。刚才饮马的时候,他总算正经夸了我一句:“你还挺认路。”
我也未同他客气。曾经照着地图走到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曦国,辰都西郊禁军大营这点路程确实不算难记。
过了下清沟,再跑三里是刘村。过了刘村,再看见的林子和田地就全是禁军的了。端午前麦子割完了,现在地里都是刚长起来的豆子或谷子。干巴巴的土壤上摇晃着一点点稀拉拉的鲜绿。我怕马犯馋去偷啃新苗,把它催得更紧。可后面的鵟英领却突然勒住马头,放慢了速度。
我听见蹄音不对也赶紧停下,紧扯着缰绳,不让白马低头,回身问他怎么回事。
“不急!你没来过禁军大营,我先嘱咐你点事儿。”他一边慢慢驱马过来,一边开始正帽子理衣服,“谷大统领这人,不大好打交道。”
“可以想见。”我腾出一只手摸出手帕,擦了擦又是汗又是灰尘的脸,说:“虽然没见过他,我也听说过一些只言片语。好像他为人有些傲气。”
“别人还好,咱们两个又不一样。他叫‘统领’,咱们俩也叫‘统领’,他怕是偏看不起我们两个。所以,一会儿见了面,他若是说什么不好听的,你不必往心里去。”
我点了点头,随即又皱眉看着他,说:“你又何必如此小心?好歹进宫也有年头了,我还能真在人前哭鼻子抹泪不成?!再说,他即便是脾气不好,你也不至于还隔着好几里,就灭了自己的威风吧!”
“我……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怕你出岔子。走吧,走吧!”他说着话,驱马小跑赶到了我前面。
“别忙!把话说明白!我为什么要出岔子?难道不是你和他相熟,你去说话么?!”我赶紧跟上。
他两眼望着前面的路,说:“陛下叫你闹。”说完就狠狠甩了一鞭,径直冲出去了。
我往旁边吐了口刚吃的土。“呸!我偏不说!你去说,我还就要跟在你后面,当你的跟班。”纵使白马脚力再好,我也偏压着步子,落后他半个马头。
一个到处是男人的地方,叫我一个女人上前去说话。亏他想得出来!刚才那碗烩饼,果然不是白吃的。幸亏我脸皮厚,不曾因为管了一顿饭就觉得欠了他的。
当然,我们两个都觉得今天要办的事情艰难,谁都不愿意上前开口。
但这也的确不是办法。
刚才在下清沟饮马的时候,鵟英领从袖中掏出一个檀木小匣给我看了一眼,说那是今天下了早朝,皇上专门让他带给谷大统领的礼。
他没开匣子给我看,但是告诉我,里面是一小朵名贵的紫芝。
赏药材,可是要治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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