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大户人家的大门要关,辰都城门要关,行宫宫门要关,我再三叮嘱小姑娘们,一定要牢记这些时间,仔细掐算。去程怕颠了马车里的娇小姐,不能太快,回程要快马加鞭赶回来。
我自己反正是这样安排的,连卢府的门都没进,看着他们家下人把小姐接进门去了就掉头打马回宫。
入了夜,辰都的燥热弱了几分,但也还没完全褪去。即使马跑起来有风,身上也还是汗津津的。
辰都大多数的人家店铺都已经关门闭户,除了大户人家门口写着名姓爵位的灯笼,街上已经几乎已经是漆黑一片,只有微微几点灯光。安静的辰都,半夜里突然响起这么多疾驰的马蹄声,在街上麻木游荡着的更夫也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
跑到北城门,我专程下来同守城官兵多说了几句,告诉他们鸢英卫一共有多少人要出城,请他们照例核查之后放行。从卢家拿的跑腿钱也顺势孝敬了他们。
要出城门时候,我不经意回头看了辰都一眼。空荡荡静悄悄的街道上只有远处一盏昏黄的小灯,一阵风吹来,干叶子满地打转儿,摩擦着地面吱吱作响。我浑身的汗瞬间冷了——白日里熟悉的那个摩肩接踵、人声鼎沸的辰都突然间好像是个假的。好像是个纷乱热闹的梦,一个激灵醒了,现在看见的一切才是真的。
干树叶子夹着尘土,继续在吱吱呀呀地满地转着,一片一片好像活了,自己长着脚在乱跑。
“统领,怕人,走吧!”跟着我往后看的小姑娘言简意赅地把我从莫名的一阵恶寒里拉了出来。
“改主意了,不走!在这里等着,把所有人凑齐了再走,宫门咱们自己说了算。”我抖着马缰绳,离城门远了些。“从都城到行宫还有大片大片的旷地,那才叫怕人,咱们凑齐了再走!”
“也好,也好。”姑娘们说着,不由自主地都驱赶着马,相互靠得紧了些。
城门守军看见我们离开了城门楼却又不继续前进,出来一个人问:“统领,你不走了?等人的话,带着姑娘们进来等?”
“不必。没多久,你们忙你们的。”现在也算是不冷不热,我不愿意带姑娘们进那个平时只有男人气息的屋子,不愿意耽误他们打呼噜、说荤话、斗骰子。再说,只是夜间起风而已。
我不怕,我不能怕。
“等会儿,不怕,织女星还在天上亮着呢!”我安慰着不敢说话的姑娘们,故意和她们争论,说鹊桥不是喜鹊飞上天去了,我小时候听人讲的是喜鹊白日不飞出去,蹲在窝里让太阳找个影儿,飞上天的是这个影儿。她们说就是喜鹊飞上去了,后来又争执应该是在葡萄架底下偷听牛郎织女讲话还是在丝瓜架底下。话说起来,也就不那么怕了。
鸢英卫的姑娘们陆续出现在正对着北城门洞的那条路的尽头,等凑齐了人,查验完了,匆匆赶回北郊行宫,夜已经深了。有的姑娘抱怨,今天就不该赶回来,还不如回皇宫营房住一夜,第二天回来。有的姑娘抱怨,既然我本人在那儿,为何还要让守门军兵照例查验,那些人明明也懒得认真查。我只用“要守规矩听命令”来搪塞她们。
没顾上仔细洗漱,直接脱了盔甲就一头倒在床上,想在天亮之前抓紧眯上一两个时辰。
七夕节就这么过去了,我也没穿针,也没在灯影下对着水给自己卜上一卦,也没到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说话。我顾不上。
翻了个身,伸直了发酸的腰,累却睡不着。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点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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