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周正想着要如何劝说这位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的好友时,却撇到一边就坐的倪元璐一副处变不惊的神情,他不由把快到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转而对倪元璐说道:“看汝玉兄的神情,莫非你也是赞成谦止兄的说法,认为王韩如一案是为东林诸君子平反的好时机吗?”
倪元璐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黄道周,一口饮干了杯中的残酒,方才将白色瓷制的酒杯重重的敲在面前的桌上,注视着对方的目光说道:“为诸位君子平反尚可以从长计议,但是愚以为王韩如一案的机会却不可错过。”
黄道周表情毫无变化的问道:“不可错过什么?”
倪元璐一字一顿的回道:“自然是刷新朝政,重整朝纲的机会。王韩如在开封所行之政,急功近利,残民害民,正是这十多年来朝政为小人所把持,改革政策走向了邪路的表现。我等既然自诩为君子,自然应该扶持君王,斥退小人,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才是。”
黄道周微微皱了皱眉头,方才接着说道:“可这八、九年间,主持中枢的是本党魁首钱公,而这王韩如也是本党的成员,若是借助此事发难,你有没有想过,置钱公于何地?本党的诸位同志又该如何看待此事?”
不待倪元璐发话,一旁的郑鄤已经怒气冲冲的说道:“那王韩如也配称本党成员,为了保住自己的官帽子,不惜纵容军队劫掠开封地区的大户豪族,连开封城内的宗室都不放过。其还在城外难民中实施保甲连坐制度,这不就是暴秦之制吗?
正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王韩如为了一己之私偏离正道,正应该将其逐出门户,以向天下人表明本党之主旨。免得地方士绅大户把本党视为同王韩如一般的小人,坏了本党在士绅之中的声誉啊…”
望着黄道周注视过来的目光,倪元璐则平静的说道:“钱公虽然主持了这么久的中枢,但是却从没有刷新朝政的意思,反而同那些阉党余孽和光同尘,纵容这些小人把持了各部的权力,最终造成了去年和今年这样的大灾荒。
而且在这样的灾荒之中,钱公不仅没能想出什么救时之策,反而采用了那些小人的建议对富户望族下手,弄的天下各处皆怨。为本党的未来考虑,钱公若是能同朝堂上的这些奸邪一起对此事负责下台,则不但可以保住本党的名声,也是一个快速刷新朝政的办法。
更何况,钱公首辅已经两任,此时下台也是理所当然之举。幼玄以为如何?”
黄道周沉默了许久,终于再次开口说道:“你们觉得钱公能够接受这样的建议?那些奸邪会坐以待毙?陛下可是直到今日都没有表态啊。”
倪元璐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这才说道:“去年、今年,连续两年的大面积灾害,灾区的财物损失就不说了,光是人口上的损失就超过了百万。
如果再加上粮食供给制及粮食征购制还有土地改革等一系列措施,眼下不要说北方灾区的百姓心有怨恨,即便是南方那些没有受灾地区的士绅大户也是对朝廷颇为不满。因此,朝廷总要给出一个交代,否则何以服众?
眼下,我们只需因势利导,煽动其民间舆论对于中枢的质疑,朝廷必然是要顾全大局的。要么陛下下罪己诏,要么内阁及六部重臣站出来承担失职之罪。愚以为,钱公是必然不敢要求陛下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