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钱谦益摆出的这等亲近姿态,柳如是心中其实并不感冒。虽说钱谦益平日里保养得当,年近六十的人了,外貌看起来也只有四十出头,放在外面也算是一位fēng_liú老名士了。
可是现在的柳如是毕竟还年轻,哪怕在钱谦益身边待的久了,养出了一些大家闺秀的气质,可是心中的少女情怀也还是没有全然抛弃的。若是钱谦益年轻个三十岁,在她面前做出这等伏低做小的举动,自然是能够让她心花怒放的。
不过现在么,一把年纪的钱谦益做出这样的举动,未免让她心里有些腻歪,感觉这位老情郎不够稳重了。毕竟她同钱谦益在一起,可不是因为对方的文采和样貌,而是钱谦益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经过了童年时期颠沛流离的生活,又在妓院这样环境复杂的地方长大,对于早慧的柳如是来说早早就明白了,像她这样才貌俱佳的女子,如果没有一个拥有足够能力男子的保护,终究只会变成权贵们的玩物。
年轻貌美时,尚可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可一旦让权贵们厌倦了,也就默默消逝于世间了。昔日在归家院内,她可没少看过那些悲惨的故事。是以,钱谦益虽然在年纪上是差了些,但是在其他方面却可算是上上之选,对她来说也可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了。
更何况,钱谦益的正室前些日子已经病逝,对她宠爱备至的钱谦益也暗示过他,一旦卸下了首辅的重任,必然会正式迎娶她过门。
两人既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柳如是自然也不会太过折损对方的颜面。因此只是白了钱谦益一眼,便放下手炉正色说道:“这几年中央各部都在进行改革,现在各部的职权和内部关系都已经梳理的差不多了。
这样一来,六部中较为强势的工部、户部、吏部,因为手中的权力较大,掌握的资源较多,经常对内阁的指示阳奉阴违而自行其事。至于直属于陛下掌握的陆、海军,总理衙门,土地改革委员会这些衙门,没有陛下的附署签名,内阁的命令基本就被无视了。
再加上老爷你的性子被下面这些人给摸透了,各部官员就显得更是肆无做出的决定,似乎还不如国务会议做出的决定更有效力。妾身听闻,仅仅是最近几月之中,内阁做出的决策,最后被各部在国务会议上否决修改的,就已经不下三、四次了。
老爷应当知道,陛下搞出这个国务会议的目的,虽然不无牵制内阁权力过大的意思,但恐怕也无意让国务会议凌驾于内阁之上。毕竟能够参加国务会议的人员足有八、九十人,而内阁一共也不过才九人。老爷以为,陛下是说服这八、九十人容易呢?还是说服内阁中的九人简单呢?”
钱谦益此时终于有些明白了过来,他的脸上也有些赫然,不由微微点头说道:“自然是说服后者简单一些,奥,我明白了。照你的说法看来,陛下这是嫌弃内阁这边处理政务过于软弱了,想要让我们表现的强硬一些。这样一来,就能杀一杀六部的傲气,重新把权力集中到内阁手中来…”
柳如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照我看,陛下恐怕还不止这点心思。就今年这种程度的大荒,地方上不思量着和中央同舟共济携手共度难关,还要把王韩如一事翻出来打朝廷的脸面,这不就是向陛下逼宫吗。”
钱谦益心中突然豁然开朗,用手掌狠狠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后说道:“我明白了,陛下这是想要内阁这边做一做恶人,把这些心术不正的声音都镇压下去啊。这么看来,内阁倒真是要摆出一个强硬的姿态了。
可是,这又会不会适得其反?要是弄得下面群情激奋的话,我们今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啊,毕竟我们日后还是要回家乡养老的。”
钱谦益患得患失的样子终于激怒了柳如是,她霍的站了起来,竖起了眉毛狠狠的说道:“钱牧斋,你能不能像个男人的样子硬气一把。
你哪是担心日后的养老,我看你是担心得罪的人太多,日后再无重回首辅位子的机会才是。该想到的东西,我也一一同你说明白了。至于你想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妾身毕竟只是一介女流,终不能真的替你这大丈夫做主。”
言罢之后,柳如是便丢下钱谦益一人,头也不回的向着室外走去了。钱谦益在她背后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敢叫住她。看着柳如是消失在棉帘之后,站在那里的钱谦益方才把双手负在背后,苦笑着小声说道:“卿卿的脾气可是日渐增长了,发起火来连老夫都有些心惊肉跳了。哎,这事岂能如此简单行事,我看还是再找起田、卓凡他们再商议商议好了…”
不管这些京城中的高官如何殚精竭虑的为自己谋划,试图借助河南巡抚王琦一案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对于普通的京城百姓来说,这些事情最多也就是当做一个饭后谈资,毕竟他们可不是河南灾民,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大的怨气。
随着崇祯十四年的正月来临,京中沸沸扬扬的关于王琦一案的舆论风潮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新年庆祝之类的新闻占据了京城百姓的生活。当然对于某些官员来说,知道眼下的欢乐祥和气氛不过是一种假象,等过完正月之后,朝堂上的斗争就会卷土重来,说不得就要进入图穷匕见的阶段了。
不过这些朝堂中的暗潮涌动显然没有影响到宫内过年的气氛,和往年相比,今年宫内筹办的正月各式庆祝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