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吕琦的出面,崔呈秀当日下午就派人通知了范云昇,自己今晚在城东翠云苑有一个约会,约会完成之后倒是有时间见一见旁人。
显然,崔呈秀虽然接受了宫内的指示,可并没有兴趣和张溥做什么深入的交谈,甚至连一顿晚餐的机会都不打算给与对方。由此可见,他对于这位复社领袖的怨念之深。
接到了崔呈秀通知的范云昇,也对于这个结果有些不安。既然他已经将赌注下在了张溥身上,自然不愿意对方遇到什么挫折。
崔呈秀虽然在南方士绅中口碑不佳,但是在河北可算是坐地虎,加上他的侄女又破例入了宫,并在今年三月成功诞下一位皇子,在京中正是行情看涨的时候。虽说今上在子嗣上还是相当兴旺的,即便夭折了二子一女,但也还是留下了六子三女,而萱妃崔氏之子只是排在第六。
但崇祯今年也不过才31岁,且这位天子并不同于父祖,倒是一个极爱外出巡游的。常常自己骑马在京畿附近的州县转悠,一月起码有两次必要巡视北门大营和丰台大营,身体健朗非常,连军中将士都是极为钦佩的。
因此人人都认为,崇祯临朝的时间必然是能够超过嘉靖皇帝和万历皇帝的。这样一说,起码今上还有3、40年的亲政时间。那么眼下这些皇子能否熬得过这个父亲还要两说,因此这刚刚诞下的六皇子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
自大明开国以来,为了防止朝中出现强大的外戚,后妃之家都是选择的平民百姓或是低级武官之家。像崔呈秀这等高官居然能和皇帝结亲,这还真是历代以来屈指可数的几人。当然,这也是当初谁也没料到被赶回老家的崔呈秀还能有复起的机会,而皇帝会亲自出京抗击后金入侵蓟州之军,顺便就把崔呈秀的侄女给带回京城了。
此前萱妃一直无所出,朝中上下也就闭着眼睛装看不到算了。可是随着崔氏于今年诞下小皇子后,事情就慢慢有了一些变化。当然在范云昇这等对于政治不够敏感的商人看来,身为国戚的崔学士身价又看涨了,因此张溥想要在京城谋划什么,还是不能同对方交恶下去,否则这位在皇帝面前歪一歪嘴,大家的投入可都要泡汤了。
因此,当崔呈秀表露出不屑一见的恶意时,范云昇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崔呈秀对于张溥是这样的态度,他答应张溥去联络对方,倒是有些冒失了。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回绝了对方,只好硬着头皮把崔呈秀的意思告知了张溥。
对于崔呈秀这种近乎羞辱的约见方式,张溥倒是没有过于激动,他打听了一下会面的地点之后,便请范云昇为自己在崔呈秀宴客的地方定了一间跨院,准备用于自己等待和同对方会面的所在。
范云昇定好了院子,并亲自上门将张溥接去了城东翠云苑。当抵达了地方之后,下了马车的张溥便回头阻止了范云昇继续下车,“范员外就不必下来了,余现在的身份颇为尴尬,员外要是和余一起出入此处,若是被有心人认出来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此次余同崔学士见面,对方估计也不愿意见到什么旁人。员外不如先行回府,今日见面有什么结果,等明日我们见面时,余自会一一相告。”
心里本就有些七上八下的范云昇,看着张溥脸上镇定自若的神情,终不敢违背对方的意思。于是他同马车边上的仆人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好好伺候张溥,这才收回了脚步,在马车内拱手向张溥告辞,然后催着自己车夫离去了。
当喝得醉醺醺的崔呈秀在仆役的带领下,走进张溥所在的房间时,正好看到对方正站在窗前昂首看着皓月当空的夜空,丝毫没有上来迎接自己的意思,他心中便有些不快了起来。
随手将仆役打发出门,看着面前桌上并无什么酒菜,只有一壶茶水两个杯子及一个果盘。他也懒得同对方计较,便径直走到桌子面前坐下,伸手取过空着的杯子为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口中便不客气的说道。
“你我之间素来没什么交情,旧怨倒有不少。我实在不知,你这个正人君子和我这个阉党首领有什么可谈的,不过你这么眼巴巴的叫人过来再三请托,我也不好驳了别人的面子,这便走上这一遭。
不过你也别想太多,我来可不是为了答应你什么,请求拜托之类的话就免了,免得你说出来大家难堪。至于其他的事情么,你想说就说,若是不想说,等我喝了这杯茶,咱们今日就算见过了。”
听着崔呈秀这些盛气凌人的话语,站在窗口的张溥倒也没有露出羞恼的神情,他就这么沉默的望着正在喝水的崔呈秀,直到对方快要喝完一杯茶水时,才语气平静的说道:“我此次求见学士,可不是想要请托学士什么,而是来为学士解困的。”
将要把杯中茶水喝干的崔呈秀顿时愣住了,他慢慢放下了快要见底的茶杯,看着张溥似笑非笑的说道:“刚刚难道是我喝多了,耳朵也不好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你张天如跑来见我,是来为我解困的?到底今日是我喝多了,还是你喝多了?”
“哈哈。”张溥突然大笑了几声,然后顺势走了几步在崔呈秀对面坐了下来,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学士何必装傻充楞,眼下学士的处境和被堵在悬崖上的独木桥上有什么区别。前进、后退都身不由己,稍稍一个不留神摔下去,脚下可就是令人粉身碎骨的万丈悬崖啊,学士难道还不需要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