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陵城的城楼上,残阳如血,将城下照的一片赤红。
随着城外白波军阵中一连串的传令声,黑压压的箭雨在令人悚然的弓弦响动声中,将城墙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箭雨落下,打在城墙的石砖上,溅起一连串火星子,城墙上的惨呼声立时连成一片,防护不周的守军士卒横七竖八倒下一片。
三拨箭雨之后,城外人头涌动,穿着各式装束的白波军士卒如同破堤的潮水般蜂拥而出,呐喊者向城墙冲来。
城墙上铁甲铮然,将士们并不感到慌乱,受伤的和死去的都立即被抬起送往城下。
随着军官们的号令之声,弓箭手立即上前,箭雨不断射往城墙下,白波军阵中来不及撤走的弓箭手立即成排的倒下,惨叫声即便是隔着这么远,也依旧能听得一清二楚。
接着,弓弩手又调低角度,等攻城的白波军士卒进入射程之内,便不停的攒射起来,冲锋中的白波军士卒一片片倒下,鲜血四溅之间,遍地都是嚎呼之声,声音之凄厉令人不忍闻之。
望着城外成片倒下的白波军士卒,即便是敌对关系,裴茂心中也还是感到心中不忍。
他今年三十多岁,身材瘦弱,相貌普通,短须长脸,唯独身上的那股儒雅气质让他与周围的士卒显得截然不同。
“这么多人,他们在一个月前都还只是普通百姓,如今却……”他轻轻叹息一声。
“县尊大人,还是下关去吧,这里不安全!”旁边,有侍卫劝说道。
“安全?如今哪里安全?将士们都在奋勇杀敌,某身为县令,岂能躲在后方?这样的话,本官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了!”裴茂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手下的提议。
自从郭太在白波谷起兵的消息传来,裴茂便知道襄陵城必然会遭到白波军的进攻,所以从那时起,他就在为守城做准备。
等到白波军首领胡才率领一万大军包围襄陵城时,城中已经组建起了一支近千人的守军队伍,这些人除了少部分是原本的士卒外,绝大多数都是临时征募起来的。
此外,裴茂还与县丞柳孚一道,登门拜访了城中各大家族,劝说那些大户出人出粮。
在他的不断努力下,襄陵城中守军上下一心,共抗强敌,这才是守军更多的平阳县都已经陷落,而襄陵城却依旧顽强抵抗着贼军的缘故。
当然,除了裴茂的个人能力外,他能坚持到现在,也是靠着一位老人的帮助,此人便是襄陵城贾家的家主贾习。
这贾习年纪都已经快六十岁了,他博学多才,却终生未仕,一心隐居,乃是襄陵城中的一个奇人。
在襄陵遭到白波军围攻后,正是他站出来帮裴茂出谋划策,这才稳住了城中局势,并且挡住了贼军的进攻。
此时,贾习就站在裴茂身后,而在他旁边还有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搀扶着他。
“老先生,城外有上万贼军,而且听说平阳城已经被贼军攻陷,过不了多久还会有更多贼军赶来,咱们这几百残兵,能守到援军赶来吗?”县丞柳孚忧心忡忡的询问道。
贾习听了后,捻着胡须,安慰他道:“怎么,没有信心了?贼军的兵力的确远超过我军,不过他们只是粗略成军,战力并不强;如今他们这般攻势固然猛烈,但其势难以长久。咱们只要再坚守两三日,贼军肯定撑不住的。”
裴茂沉声道:“其实,与守城相比,我更担心的是,援军会到来吗?”
这个问题才是最根本的问题,如果援军根本就不来,那么他们坚守再长时间也没用。
“放心吧,援军会到的。贼军在白波谷起事这么久,朝廷定然不会坐视他们肆虐的;而且这一次贼军攻打襄陵,对朝廷大军来说,也是一次机会。”
“先生的意思是……”
贾习解释道:“贼军攻城日久,若是迟迟不能取得进展,势必会军疲粮尽,军心动摇;若是趁此机会发动进攻,定能击败乃至重创敌军。破虏校尉段增就率军驻守在安邑,此人擅长用兵,不会放过这次重创敌军的机会的。”
他们还不知道,此时段增已经被朝廷拜为振威中郎将,所以还称他为校尉。
裴茂等人听了纷纷点头:“听老先生这么一说,本官心里就有底了。那么先生认为,朝廷大军会在什么时候赶来?”
“这个可就不好说了,或许他已经赶到城外了,或许还在路上,谁说得准呢?”
柳孚惊讶道:“老先生的意思是,段校尉已经统领大军赶来,甚至有可能已经到了?”
“不错,所以大家还是好好守城吧!”贾习捻着胡须微微笑道,在身旁少年的搀扶下,下了城墙。
“祖父,您刚才对裴县令所说的,是真的吗?”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少年开口询问道。
“呵呵,逵儿,你这些年跟随老夫学兵法,也有所成就;你何不自己分析一下?”贾习笑道。
这少年乃是他的孙儿,名为贾逵,今年十四岁,年龄虽小,但身材高大,容貌不凡,一看就非常人。
“这个,恐怕不好说吧?就如祖父之前所说,这一次的确是个击败贼军的机会,但要说段校尉就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这个恐怕就未必了。”
“哈哈哈……”贾习大笑起来,低声道:“老夫若不这么说,裴县令他们岂不是更加担心?”
贾逵这才醒悟道:“是了,祖父是故意这么说,好让他们安心守城的。”
“不错!”贾习点点头,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