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锦衣卫们审问冷脸汉子的时候,却是有一个白发老人一边呼喊一边颠倒着跑了进来。
立刻有把守的锦衣卫抽刀拦住这老人的去路。
那老人是寻常乡绅打扮,身子矮小,除了几道白须以外还有一个红润的脸膛。
他一看到明晃晃的刀子,立刻身子向后急退半步。眼神中流露出最真实的恐惧。
这样一个人老乡绅,显然不可能是什么武人。
纪常安一挥手,那几名把守的锦衣卫立刻“哐”地一声收刀入鞘,动作娴熟,竟是有些好看。
老人讪笑着对那两名锦衣卫各鞠了一个躬,然后一颠一颠地跑入空地。
这老乡绅在为首的几个人面上转了一圈,似乎是方中锦看上去最器宇轩昂,他便点头哈腰地要向方中锦说情。
只是方中锦咳了一声,指了指纪常安。那老头才明白过来,更是殷勤倍加地朝着纪常安作揖道:“大老爷,使不得啊,大老爷!这陈家阿三不是歹人,大老爷杀不得!”
纪常安看着他那副蠢笨模样,好笑道:“怎么?这人要放火将我们所有人杀死,这还不是歹人?”
他转头看向那个陈家阿三,问道:“你说你没有共犯,这老头难道不是你共犯吗?”
陈家阿三这才一改冰冷神色,脸上露出又惊又怒的模样,高声喊道:“乡长不是我的共犯!你们莫冤枉好人!”
这陈家阿三本来被绑着压在地上,如今却是反复挣扎,黝黑的肌肉涨得鼓鼓地,似要站起来同纪常安拼命一般。
纪常安又怎么会害怕这个陈家阿三?他也知道那被唤做乡长的老头不可能是什么共犯,这么说不过是逗逗陈家阿三罢了。
乡长却对陈家阿三呵斥道:“休要胡说,大老爷怎么会冤枉小老儿我?”
接着他又转头躬着腰谄媚道:“大老爷,陈家阿三不是什么歹人,就是个傻不溜秋的混小子!
他前几日不知道受谁蒙骗,说是邻村一个小把戏照看着的整群白鹅都丢了。那小把戏怕婶婶责打,自己投河死了。
陈阿三这混小子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把这事怪在大老爷们身上。”
说罢他抬起自己颤颤巍巍的老腿对着陈家阿三踢了一脚,骂道:“说你混你还不信。这小把戏哪里是自己投河死的,分明是他贪玩掉河里淹死的!
你就算是和他最投缘,也不能被人蒙骗做出这么大的错事啊!”
说着他又对着陈家阿三踢了几脚,而那陈家阿三双目中竟然沁出屈辱愤怒的泪水来。
这样真实的情感极难伪装,到了这时候真相似乎已经浮出水面。
本来方中锦他们还怀疑会是什么人针对整个锦衣卫的全歼计谋,如今看来却是一个乡野莽夫一怒之举。
只是这个莽夫手上还有一些制作陷阱机关的本事,竟然能将整支队伍扰的焦头烂额。
而其缘由么,多半是因为前些日子锦衣卫们四下里“打猎”的时候,吃掉了乡人的白鹅。没成想这举动竟然害的一个不经世的孩子投河自尽。
至于那乡长看上去点头哈腰,样子愚蠢逗笑,却并不是蠢人。
他虽然故意踢了陈家阿三两脚,却句句都是为了阿三开脱。又说阿三是被人蒙蔽,又说孩子是自己贪玩淹死的。
老乡长处处给锦衣卫留足脸面,就是怕胡说大实话,反而触怒了这些“大老爷”。
到这时候,纪常安已经不想再拿着什么陈家阿三了。
他平日里的全幅心思都是用来应对朝廷中各种势力拉扯的,一个乡下莽汉完全不在他眼里。
再说从老村长的只言片语里听出来,之所以会惹出这么大的祸端,说不定还真是自己手下搞出的麻烦。
正在纪常安思忖着怎么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寻个理由把陈家阿三放了的时候。
站在一旁的王公公却尖着嗓子发话了:“不管你们寻得什么借口,他欲放火烧死我们所有人这绝对不假!要我看,死罪可免,活罪吗……哼!”王公公向纪常安甩了个白眼。
他不是主将,明面上的定夺还该有纪常安做出。但是王公公自信纪常安还不至于蠢到为这样一个村夫同自己翻脸。
王公公的思量也不能说有错。那名陈阿三的手段何其狠毒,大家都是见过的。
前两回他们侥幸逃脱,难保陈阿三会不会偷偷跟在后头。若是再被他得逞一次,说不定王公公的命就真的交代了!
这时候老乡长急了,他连忙伸手入怀想要掏出什么。
这一下立刻触动了几个在旁锦衣卫的心弦。就听“哐哐”声响成一片,立刻有四五枚刀尖指向了老乡长的要害。
老乡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就见他面白手抖,接着“哐棠”一声,不知什么黑黝黝的物事就砸在了石板地面上。
老乡长一边哆嗦着避开那些刀尖,一边捡起地上的物事,抖着声音说道:“大老爷,大老爷行行好。这不是什么凶器,是陈家祖传的免罪铁牌!
是太祖皇帝犒赏他们家制作兵器有功,这才赐给陈家老太爷的。我给他带了过来,还请几位大佬也看在铁牌的份上,给陈家留条香火!”
众人一听这话,齐齐将目光投在老人手中的铁牌上。
其时天已经擦黑,四周皆有火把跳跃照应,直照着这铁牌上泛着一层油亮的光。
显然它是经年累月被人好好呵护供奉着的东西。
纪常安招了一招手,立刻有锦衣卫从老乡长手中拿过铁牌,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