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我们车间要来一个大学生实习?”
“是咯,叫做邹宝巍,听说二十一岁就大学毕业了,还是华东理科大学毕业的,年纪轻轻就要当工程师了。”
“有鸡ba哪样稀奇的哦,大学生有咋些?还不是一个土豹子。”
“对了,听说这次厂里一共分下来两个大学生,一个姓秦,一个就是这个姓邹的。这个邹宝巍是黔西县那边乡下的,读书起步早,小学和初中都跳过级,要不然二十一岁也毕业不了。”
午休的生活,我坐在车间的角落里看书,几个工人师傅坐在一边议论着新根配的一个大学生,像讨论神童一般。
车间里的工人都是技校毕业的,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对大学生还是充满向往和尊敬。
这个邹宝巍是个什么样子?才大我一岁,居然就大学毕业了。
我很想见见他,看他是不是真的有神童的范儿。
我也该去师大报名了,我来城里的目的并不是在工厂上什么办法,即使学车工开机床,我也不稀罕。
我想和王筱雪在一个学校读书。
我原本计划把彭家的事情了解之后再去报名读书的,但是现在一听大家议论着邹宝巍,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是提前准备一下吧。
我每月的工资有七十块,加上和吴师傅加班的补贴,每月还是能弄到九十块左右。
三个月下来,我还是存了一百多块钱。
去师大报名读夜校的自考班,一个单科就需要二十到三十块钱,我还得留一些生活费,目前只能两科。
再过二十多天,杨梓和杨楠又要交学费了,但是我身上已经没钱。
肥坨也太狠心了,这三个月他挣的钱,除了家里的生活费,起码还剩下百八块,估计也都带走了。
不过也好,虽说是军营,带点钱在身上也是必要的。
中文专业的自学考试,加上选修课一共要完成十一科,要是科科都顺利通过,顶多就两年时间。
家里存着的一万块钱不能动,彭家也有着上万块利市钱,但是现在拿不到。我得等到深秋茅草叶子黄了的时候,才可能去挣这笔钱。
要给彭少阳改命改风水,必须要九个山头的黄茅草。
好在秋天已经到了,茅草也快要黄了。
送走了肥坨,虽然大哥闵德伦答应帮我照看家和杨梓杨楠姐妹,但是我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小闵,收发室有你的信。”
和我一起进厂的小母朝我喊了一声,骄傲的去开机床。
小母是四川人,大我一岁,因为是高中毕业,所以得开机床,一个月的工资要高三十块钱,还学会了技术。
而我这个初中生,只能在车间里帮人打杂,还要打扫机床的卫生。
心里郁闷着,却急忙朝收发室跑去。
信是老家寄来的,不是杨梓的笔记,歪歪扭扭的。
谁呢?
正低头看着信封,突然感觉一道飓风掠来,一个人影就从我身边跑过,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手臂被他的胳膊拐了一下,信烂掉落了。
心里正在郁闷,一边捡起信来,一边忍不住骂了一句:“赶着去投胎啊?”
那人头也不会,竟然回答说:“再给我十五年时间。”
我顿时愣住:难道此人能算出自己的死期?
“哎哎,你什么意思?”
看那人的打扮比我还土,穿着解放鞋和绿色的军装,估计也是某个车间打杂的临时工。
那人听见我叫唤,立即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此人年龄和我差不多,个子要矮很多,只有一米七六左右,眉清目秀的,脸色白净得有点不正常。
“咋啦?”
一口乡下口音。
“你碰落我的信了。”
我冷冷地说。
“哦,对不起哈!”
那人朝我歉意的笑了一下,又急急地跑上去。
前面是通往干部楼的过道,两边是茂密的冬青树,那人转眼就消失了。
我摇摇头,回到车间躲在角落里看信。
信是肥坨一个星期前写来的,也不知道怎么耽搁了,到现在才寄到。
肥坨在心里说,他已经决定要去当兵了,叫我不要担心他,也不要担心家里,他已经给我老爹和大哥说好了,叫他们照看家里和杨梓杨楠姐妹。他还给两个妹妹留下了一百二十块钱,以后也会节约一些津贴,帮忙补贴两姐妹的学费和生活费……等到了部队就会给我来信。等等等等。
看着看着,我的眼泪又出来了。
“死胖子,算你有良心。”
我悄悄地抽着鼻子,从裤包里掏出卫生纸来揩眼睛。
当天我下班后,我就到师大去报了两科,《写作》和《古代汉语(上)》。
我认为这两科是我进入大学的首选必修课。
《古代汉语》分为上下两策,我只需交上策的钱,听了老师讲课之后,就能举一反三地自学下册。
东旭路全长两点五公里,尽头就是永新仪表厂。出来两公里拐个弯,就是黔州师大,半公里外就是城区主干道。
东旭路两排都是参天梧桐树,很美。但是两边的人家很少,晚上却又显得阴森恐怖。
路灯老眼昏花,给人行道留下了很多阴影。
晚上八点半,我抱着两本新书和辅导教材,慢慢地走在东旭路上,心里幻想着或许很美好的未来。
快到厂门口的时候,迎面又跑来一个人影,急吼吼的擦着我的身子窜过,胳膊一甩,又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