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凡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什么地方得罪过这位老人,父亲也没跟他说过,其实也很简单,在五十年代末期,熊怀志被扣上了“臭老九”的帽子,不少人为了自保都要出面批判他,这个孙福财也是如此,违心的说了话,让老师蒙受了不白之冤,可那也没办法,这是时代的原因,连夫妻乃至父子之间都要相互谩骂,更不必说是师徒了,熊怀志坦荡无私,对这件事也早就淡忘了。
“唉,熊老,我父亲看到工人们开不出工资来一股闷气攻心,现在在家养着呢,不过也没什么事,歇上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孙明凡摇了摇道。
“这样吧,这三厂在设备上是满足我们的要求的,只是你的工人,我看够呛,你带我去看看你父亲,我和他聊一聊,如果他出面,相信能好一点!”
孙福财毕竟是老厂长,说得话应该会有些分量,只要他出面,很多工人还是会听的。
“好,好,各位,我带路。”
三厂的家属住宅就在厂区的后面,这里主的并不是三厂家属,还有不少其他周边工厂的家属,面积很大,足有数百亩大小,能容得下数千人居住。
因为始建于建国初期,所以全部是土平房,胡同套着胡同,一个胡同就能容得下七八户人家居住,方圆数百米有一个公共厕所。
因为没有什么正经的规划,住宅区里到处堆放着垃圾,脏水在地面流淌,走路时都要小心翼翼,再看那些土房子更是寒酸,年久失修那算轻的,有的甚至是危房,屋顶上堆放着各种杂物,小孩子们就在上面奔跑打闹,另外蜘蛛网似的电线就在屋顶上面不到几米的地方耷拉着,看着都让人心惊。
这种地方在二三十年之后被称为棚户区,是城市重点搬迁的对象,如果到时候谁要有这么一套危房那可就赚了,可是现在,没有人愿意住在这种环境中。
“好家伙,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木小虎皱着眉撇着嘴说道。
“小五,我当年打仗的时候要是有这样的房子住那都乐死了!”
王振东白了对方一眼道。
王振东毕竟是军人,经历过很多磨难,比起木小虎这个“公子哥”要强的多。
“好,好,是我错!”
木小虎耸了耸肩。
“这地方就这样,各位要留意脚下,千万别被拌着!”
孙明凡并没在意,还在提醒着众人,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要留住这几位“市里的领导”,只要能让企业起死回生,他就是叫他们爹也没关系。
“孙明凡,你不去上班怎么跑回来了?”
“孙明凡,下个月的工资还能涨点不?”
“孙明凡,我儿子下个月结婚,你明天给我弄点铁卖钱呀………!”
一路上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但大都是挖苦要钱,孙明凡也不吭声,脸上却涨的通红。
他们钻来钻去,很快就来到一个胡同里,这个胡同类似刘琅住的老房子,四通八达,要是没有孙明凡带路,几个人怕是半天也找不到地方。
“这就是我家了!”
孙明凡推开一扇铁门,几个人就走了进来。
里面是两间不大的土房子,还有一个二十多平米的小院,院子里四处放着杂物,一面墙下有个用石棉瓦搭成的简易煤棚中堆着一块块蜂窝煤。
“妈、爸,我回来了!”
孙明凡喊道。
“老大,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今天班上没事吗?”
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
“哪有什么事?爸,你看谁来了?”
孙明凡一边说着一边推开屋门。
“几位领导,家里面小,注意脚下,注意脚下!”
孙明凡一边领着几个人进屋一边连连提醒。
“你们进去吧,我在院子里待着!”
木小虎站在院子里也不进去了。
“我的家也是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刘琅怼了木小虎一句。
“我抽根烟再进去!”
木小虎嬉皮笑脸掏出一根中华烟抽了起来,刘琅就是他的克星,随时随地开口就怼,他也习惯了。
“老大,你不在厂子里待着老家,乱跑什么?”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福财,是我呀!”
熊怀志开口道。
“谁?”
此时熊怀志等人已经进了屋,屋里面很狭小,也就不到二十平米的面积,一个炕,一张桌子三个凳子,一个衣柜外加两个摞起来的木箱子就占了一大半的地方,剩下的空间没有多少,地上还放着不少的工具,什么锤子、扳子、螺丝刀子、游标卡尺等等,把仅剩下的一点地方又占去了一半,几乎都快没有落脚的地方了,而一个老汉就躺在炕上。
“你是?师傅!”
老汉听到熊怀志的声音从炕上爬了起来,待看到对方样子,激动的赶忙从炕上跳了下来。
“福财,你儿子在工厂里忙里忙外,你倒是在家里悠闲,你今天周岁五十三,还有两年才退休呢,我今天都七十一了,现在还在工作,当年的你可不是这样呀!”
熊怀志笑道。
“让师傅看笑话了,孩子他娘,赶紧收拾一下,把这桌子拿一边去……!还是我来吧!”
孙福财说完就把正中央的大木桌子一抬一折,桌面顿时倒在桌腿边上,然后就放在了旁边的柜子旁,空间顿时大了不少。
“嗯,你这桌子设计的很精巧,有点当年的影子!”
熊怀志微微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