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舌子进来,对着全升点头哈腰陪笑叫了声:“四当家的好!”
全升坐在炕头上,摆着当家的谱儿,对那花舌子道:“我记得你姓钱,是吧?老钱,这次可要仰仗你了,上炕坐吧。”
他记得这花舌子是姓钱,但已经忘记了他的大名,却记得他的绰号,这人极贪财也极吝啬,绰号就叫“钱串子”。但直呼绰号似乎有点不礼貌,所以称他“老钱”。
全升对花舌子还算是客气。这因为花舌子是很特殊的一类人。
花舌子受匪绺所托,就赎票事项与事主联络,办理勒赎、领票回家等事,这类人实际是通匪者,在遍地胡匪的年代,匪多兵少,地方治安无法安谧,所谓兵剿匪,也就是做做样子赶出本警区就是了,而当有人报案上司又要求破案时,兵也要与花舌子从中串通,尽快赎回人票,案子就算了结,所以,花舌子是能和匪、兵、事主三方周旋的人,三个方面对于花舌子都不会轻易触动,事主更不敢将花舌子通报官府,如果官兵跟踪花舌子寻找匪绺,很容易发生“撕票”,事主家会落个人财两空,还容易遭到报复。
“谢四当家!”那花舌子说着,就依言“升炕”,盘腿在炕上坐了下来。
“老钱,立子说你能指认顺天就是老杜头的儿子?”
“是!”那花舌子道:“听立子一说,八九不离十,这个顺天,就是老杜头的小儿子!四当家,杜家确实有两个儿子,大的叫杜海德,上次来交赎金,四当家应该也见过,他家小儿子,大概十多岁的时候,就不见了人,听说是拜了个什么师傅,被他师傅带走了。”
“小儿子,叫什么?”
“小名叫山子,大名不知道。我家离他家隔两条街,也蛮远,不算熟。大名如果跟他大哥,中间是个海字,就是杜海山。”
“山子?海山?这就对了。”全升点头,但他也发现了问题:“你刚才说是八九不离十,为什么不是实打实就是?!”
那花舌子嘿嘿一笑:“四当家,老实和您说吧,杜家的小儿子离家很多年,你就算是现在把他杵在这儿,我也不认得他!”
全升不由的白眼一翻:“那你怎么指认法?”
花舌子眨眨三角眼,先反问:“听立子说,四当家说的,只要能指认顺天是杜家儿子,就有100大洋?”
“没错!”全升答道。心说这个钱串子,果然是为钱来的。
花舌子“钱串子”马上贱贴贴的陪出一个笑:“顺天是谁,四当家的预先告诉我,我认得了,就一定能在大当家面前,指认他就是杜海山!杜海山虽然这些年一直在外头,但听说前年回来过一次,在家陪老子娘过了个年,我会和大当家的说,他回来过年时我见过他!”
全升微微一笑,这正是他要的结果,可心里也不免对这个钱串子不齿,这种人,只要给钱,他就能为你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
全升拉开炕头柜的一个抽斗,从里面拿出一卷大洋,“咣当”一下扔在炕桌上,道:“这是50大洋,事成之后,再给你那50。”
钱串子立马两眼放光,急忙伸手抓起那卷大洋,撕开封纸,取出一个,贴到嘴唇上一吹,然后放在耳边听那响动,当听到那悦耳的银元震响,脸上笑开了花,喜得差不点背过气去,一边数钱,一边说:“谢四当家,四当家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全升嘴角挂一个轻蔑的冷笑:这死钱串子!你贪财可以,但竟然敢当老子的面,数老子给你的钱,这是怕老子这一卷不够50大洋还是怎地?!妈了个巴子,还真他妈的是个钱痨!不恶心恶心他,自己都不痛快。
“老钱,听说,老杜家医馆门外,有个诊金牌,上写‘诊金2角,出诊一元,贫者免费’,可有这事?”
“有、有!”钱串子边将数好的大洋揣怀里,边应道。
“听老杜头说,你找他看病就没给过钱?”
“呃,贫者免费啊,我家又不是富贵人家。”钱串子眨眨三角眼,毫无廉耻地道。
全升语带嘲讽:“你真行啊,就这么着,你还定杜家赎金两个老串(即2万个大洋),你还真他妈的是个人才!就不怕人家骂你,是个棺材里伸手,死要钱的?”
花舌子可以从匪绺收的赎金中按比例分成,勒赎越多,分成也越高,如果花舌子太贪,开出事主家根本不可能给出的高额,时常会逼出人命。
钱串子可是脸都不红:“哎呀,四当家,你别听老杜头给你哭穷,他的医术可是名声在外的,有人大老远跑来找他给瞧病呢,又送钱又送粮的,有一回有个财主,小老婆产后血崩,他给治好了,那财主一气就给了他50个大洋呢,啧啧,反正他挣钱容易得很!”
“……”这样的一个极品钱痨,全升都无话可说,轻鄙的白了他一眼,然后就逐客了:“好了,你先歇一会去,天一亮,我就带你认人,然后带你去找大当家,想拿到剩下那一半大洋,你就得要大当家的相信,顺天就是杜海山!”
“放心!包我身上!”钱串子把胸口拍得山响。
正说着,一个亲信急匆匆进来,在全升耳边耳语了一句,全升就让那亲信带走钱串子,只留下立子。
“爷,出啥事了?”立子问。
“来了个二当家的人,悄悄来传话,说大当家的叫我现在去他房里一趟!立子,你带钱串子进来时,怎么说的?”
“我只说是四爷叫带来的花舌子,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