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临睡前,胖子来问志远,明天早饭在三进吃不。
“在!”坐在书桌边上、正画着拟建的奉天裕东百货公司店内布局图样的志远,头也不抬:“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吃,吃完就一起早些去般若寺,不回二进吃了。”
正月十五明心堂在般若寺办大赈,虽然他的四神已经很有经验做事有模有样,但只要有时间,志远就还是老样子,事必躬亲。
“那哥儿想吃点啥?”
志远停了手中的笔,期待的看着胖子:“猪肝面线,你能做不?”
胖子笑:“有哥这才不在几天啊,哥儿这么快,就馋他做的这个面?”
志远便烦:“少废话,一个字,你能不能做?!”
“能!”胖子立马回应,可一个字后头,是几大车的话:“能做,只是做不出有哥那味,那是他的绝活,刀工火候,学得了样,学不了神,要不,哥儿还是忍一忍,等有哥回来让他给你做,不就一个月吗,别吃倒了胃口,坏了对这个面的念想,要不,我给哥儿做土豆丝饼,或是捏几个饺子,我给你往馅里头,加点海米……”
胖子是林有的徒弟,武艺厨艺双料徒弟,但还在春江时,林有是掌勺大师傅,胖子不过是个水台,就像是胖子的武艺比林有差得远一样,厨艺也比林有差得远,胖子知道做的猪肝面线,他可不敢坏这个招牌。
志远立时就表情郁闷,胖子后头还说了些啥,压根就没听进去。
从林有回家去筹备婚礼起,已经五天没尝到有哥的手艺了,林有成亲,志远给他放了一个月的婚假,以前林有外派做事或去浑河堡,走开几天也是常事,志远从来不会这么嘴馋,这回不知怎的,突然就很想吃林有做的猪肝面线,越是想着一个月吃不上林有做的饭菜,反而越是馋。
别说还有一个月林有才回来,就算回来了,也未必就有猪肝面线吃了,这两天,林有进新房前回望的那一眼,那眼中的哀痛与悲怆,总在志远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志远悲观的认为,有哥心中肯定怨愤自己,回来后,只怕是除了“公事”,会赌气再不到自己跟前来,更别说还像以前那样成天围着自己转了。而自己把人家给整惨了,也真不好意思在“公事”之外,再叫林有做这做那。
曾经,因林有对自己太好而烦恼,如今,想着从此有哥就是有哥,再没有“林大娘”关怀心疼自己、再没有“林大嫂”自己要啥他就给啥,志远心里总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但志远不后悔,这次逼婚,虽然如此伤害林有让他心有不忍,但好歹,让林有明白了自己的立场,绝了他那不应有的念想,稳定了队伍,免除了后患。
“那,哥儿,你明早到底吃啥?”胖子哈着腰问,哥儿走神了,可他还在等吩咐呢。
后患是免除了,可“林大娘”、“林大嫂”,也被自己给整没了,志远便没好气,转头剜胖子一眼,赌气似的:“不吃!你饿死我好了!”
正月十四的傍晚。
志远在二进陪李熙夫妇吃了晚饭,没像平时那样扎进李熙的书房,与李熙一起看书或谈古论今、讨论时局,而是一吃好晚饭就回了三进,因为不但明天在般若寺办大赈要起早,关于奉天裕东百货公司的筹办,志远也有一些文件必须今晚完成,次日一早张辅臣就要来拿这些文件,按志远的要求,过了元宵节,就正式启动筹办。
志远回到三进二楼的小客厅,就忙着给张辅臣打电话,胖子先是在门外探头探脑,然后就端着个小碗进门,志远一边拿着话筒和张辅臣继续聊电话,一边挥手示意胖子出去,左右不过是胖子把他们晚饭做的什么好吃的给他端了一碗来,和张辅臣正谈到要紧处,他不想胖子来打扰。
胖子没有转身就走,进屋把碗放在门边的柜子顶上,把拿来的筷子轻轻横放碗上,还邀功似的用手一再指指那碗东西向志远示意,然后才悄没声的退了出去。
这通电话一打就打了差不多十分钟,放下电话,志远就走过去拿那碗东西,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一股子诱人的香味,这味还熟悉。
果然,一小碗香喷喷的猪肝面线!
手摸上去,还是温温的,放了这么久,看上去汤还很清,说明面条很筋道,没有泡软烂,猪肝的鲜香混着葱花和麻油的香,让才吃过饭的志远,就感觉又饿了似的,特想吃。
志远先把脑袋凑上去,深深的吸一下鼻子,真香!然后欣然的拿起筷子捧起碗,心说这死胖子还真不枉自己对他的好,惦念着自己想吃这个,巴巴的给自己做了,还贼用心,为自己做的这碗面线,先不说味道,光卖相就已经诱人食欲,和有哥做的至少有九分像,不错不错。
真的是太好吃了!
碗是吃饭的小碗,也就几块肝一箸面,志远三两口就吃完了,还一仰脖子,把汤都喝了个一滴不剩,咂嘴回味,突然就感觉哪里不对!
面线又细又均匀,筋韧爽滑,那猪肝更绝,鲜香软嫩,带着油香,这味道太熟悉了!
志远想起了胖子说过,猪肝面线,他也能做,只是做不出有哥那味道,因为这是有哥的绝活,刀工火候,学得了样,学不了神……
志远又突然想起,别看这会子这么安静,之前自己打电话时,楼下隐约传来欢声笑语,那位置,现在回想,像是小厨房!
难道,是有哥回来了?
志远扔下碗筷就往楼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