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牢骚,李熙借机瞪志远一眼,正色警告,先把话题给封死:“吃饭吧,不许再提那事!”
被训得脸上无光,又不能提那事,志远便有点闷闷的,那模样看得李熙心疼,父子意见虽不同,可孩子现在已经真的是对自己敞开了心扉,什么事都会与自己商量,什么事都不瞒自己,连以前一直捂着的徐常青的事都跟自己说了,他想去桦甸做险事,也会事先主动积极求取自己的同意,这是尊重自己的表现。
这个孩子,虽然是总不叫人省心,可真的和自己越来越贴心了呢,还时刻以护卫李家为己任,他现在冒的险,一定程度上,是在顶替和保护纯儿。
何况,自己比起杜海山,不知好出了多少,自己有了“儿子”!还是只要想起,就能暖上心头的儿子!有孩子真心的陪伴,头疼病犯了时,有儿子守在跟前体贴侍疾,平时有儿子可以交心、可以疼爱、还是男孩可以打可以骂,不像女儿,打不下手骂不出口去,有聪明的学生可以教导,让自己过足为人师的瘾,难得一个人吃一次饭,孩子还怕自己觉得冷清孤单,巴巴的赶过来伺候……
而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的杜海山呢?他什么都没有!
李熙便给志远夹一筷子他喜欢的菜,眼里带着宠溺,温言道:“今天的汤不错,一会,你多喝一碗。”
“嗯。”
在志远喝汤的时候,李熙已经吃好准备起身,志远的禀性他最清楚,下了决心的事,就是九牛也拉不转,眼下,得给他点“正事”做,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免得他一门心思的总想着再开桦甸那样的新坑。
有个才获得的情报,李熙原准备自己找人传递给梅子瑜,以免北平军事委员会对土龙山暴动的预后出现误判,如今想想,这情报的传递,不如交由志远去做,一来避实就虚,分他去桦甸的心,二来也可以顺便显摆显摆自己对“大义”的贡献与担当,以维护自己在孩子心中的“光辉形象”,别让孩子,和自己生分了。
李熙站起,居高临下,爱怜的伸手抚了抚志远的头顶,脸上却是故作的严肃:“吃好了,就到我书房里来!”
书房里,志远为坐在沙发上的李熙奉上一杯热茶,就见李熙一摆下巴,朱厚辉立即退到门边守着。
这是要说机密事的前奏,志远连忙紧挨着李熙坐下,半侧着身向着李熙,等着李熙开口。
李熙一脸严肃,压着声音:“有个消息,事关北满时局变化方向,你帮我,把消息传给梅子瑜,让他们好早有准备。”
果然,就见志远眉毛一挑!
李熙脸上却无半点得意之色,仍然一本正经:“土龙山的暴动,震惊中外,可接下来,形势的发展难以乐观!我今天收到个消息,吉林省总务厅长三浦武美,即将亲赴依兰任依兰工作班班长!我有预感,土龙山的暴动,很快就会被日本人给平下去!”
志远心里暗暗一惊,可也有些不解:“爸,三浦武美,一个厅长下去蹲点依兰,只能说明当局对暴动的重视,三浦这人又不是善带兵的名将,怎么他去依兰,就能很快平息暴动?爸因何如此看高三浦呢?这里头,一定有缘故!”
李熙倒是诲人不倦,不放过任何一个教导孩子的机会,微微一笑,反问:“你说呢?”
又启发志远:“我高看的,是三浦武美吗?你想想,日本人为什么让三浦武美跑去当这个班长,这代表了什么?”
李熙保持着微笑,看志远的眼神,温和中带着鼓励,而志远忽闪着睫毛,静心凝思,神情专注。
在门边的朱厚辉,忍不住就往他们身上偷偷瞄了好几眼,东翁诲人不倦,哥儿学而不厌,这种温馨动人、父子俩在一起做学问的场面,是东翁最喜欢的,朱厚辉为李熙的喜悦而暗喜。
少顷,志远抬起了眼,乌黑的眼睛,灵气逼人:“临阵换将,这三浦武美还不是关东军的人,这代表日本人对暴动的处置,手法上将有大的改变!很可能,从严酷镇压,改为恩威并用!”
“哦?”李熙听了,水晶镜片后头的眼睛,精光一闪:“说说你这判断的理由。”
“土龙山的谢文东,那可是有些真本事的,白家沟一役,把10师团63联队长饭冢朝吾大佐送进了鬼门关,之后在九里六屯,又毙伤日军几十人,谢文东这人还会审时度势,从九里六屯突围,就把队伍拉进了山里,10师团都没能把谢文东的救国军给吃了,三浦武美能有那个本事?但爸如此看重三浦去依兰的消息,那么,极有可能,就是日本人对暴动的处置,手法上将大变,从严酷镇压,改为恩威并用,那三浦,不是去依兰唱红脸的,而是专门去唱白脸,是去搞招安的!”
志远眼神跟着就是一暗:“软刀子杀人更厉害,分化挑拨之下,对谢文东的打击将是致命的!若真如此,谢文东下来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难捱。”
李熙听了,水晶镜片后头的眼睛,比先前更亮,慢慢的就嘴角上翘,然后伸手,爱怜的揉抚着志远头顶的头发。
有个善于思考、一点就透的学生,真是一件让人心旷神怡的事。
“聪明!”李熙点头称赞,然后开始给志远仔细的分析:“谢文东在土龙山,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靠的是同仇敌忾!而谢文东的救国军,顶多也就是民团,民团和正规军的差别是不用置疑的,之所以能和关东军的10师团周旋两回而不落下风,除了同仇敌忾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