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也看着志远,那是满眼的痛惜,这么个为了顺天爷能不惜性命的哥儿,顺天爷虽有原谅他的苗头,却一直没松口,至今不准他回浑河堡。
这是哥儿最大的心病吧,若不是事关顺天爷,哥儿不会这么紧张,同时,自己能窥探到他的心事,这也是因为哥儿对自己的绝对信任,把自己带在身边,让自己参与最核心的机密,还真的把自己当是“自己人”,不然在别人面前那么会掩饰情绪的哥儿,不可能被自己瞧出什么端倪。
林有倒是真的很想志远能把他当做知己,能共享心事的那种,那么,有什么事,哥儿他就不用再一个人窝在心里,至少也有自己能帮他排解排解。
有人分担和共鸣,忧愁会少掉一半,而开心则会加倍!
林有突然间就有冲动,想对志远说:有什么心事别憋在心里,和我说,你若不想别人知道,我保证全烂在肚子里,绝不外露一个字!
但林有终究是顺下了眼睛,然后转头看着山下。
因为他自卑!
一个以前并不被哥儿信任能管控好自己的感情而被哥儿逼着娶亲的人,在“公事之外”,就与哥儿有了一条难以跳跃的鸿沟,无法再回到以前的亲密无间。
还是与哥儿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好,哥儿信任和重用自己是好事,连板凳都肯带自己去见了,当前的局面来之不易,林有暗暗警告自己:当好最忠心的下属就好,不要祈望其他!
可才沉落下去的心,却被志远一句话,又给撩拔了起来。
就听见耳边志远的声音幽幽的道:“有哥,你倒是个有眼力劲的,虽然有些事上,猜得并不是全对,但我真心谢谢你,谢你明白我,谢你像我爱护着我爹那样,爱护着我……”
林有听了,一下子脑子差点没短路,这小祖宗,他说啥?谢?爱护?
林有脑子一嗡,只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可跟着一闪念,就是心跳如擂,哥儿这说的,不会是反话吧?是不是自己今天屁话太多了、感慨太多了,惹这小祖宗起了疑心了!以为自己对他还抱着“那个心思”?!
一念及此,林有立时急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只感觉眼发黑心发慌,刚才哥儿说啥?“像我爱护着我爹那样,爱护着我”,这是话中有话啊,警告自己和他可以是父子亲人,但绝不能是“那个”!
林有心说我真是冤枉死了!
你身负杜李两家的期望和责任,不想我对你有“那个心思”,我怎么会不明白?!我怎么可能会逆你的意?有“那个心思”,我对自己也没有办法,但在娶亲之后,我一直努力在让自己完全熄心和死心,从来就没再推动过!我再怎么着,都不会害你啊!
林有急转过头,冲口而出:“哥儿,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林有却说不出口,因为有些东西,越抹就越黑,压根就不能说!
“昂?”志远瞧科了什么,装作一愣,有点诧异的看着林有:“没有啥?”
林有支支吾吾,但很快就神色如常,并装作讪讪的,把话给圆了过去:“我……除了份内事,我没有做什么,可不敢领哥儿的谢……”
刚才林有急转回头的那一瞬,脸色煞白,神带惊恐,虽然只一瞬,又如何逃得过志远的眼,志远大致明白林有为何会如此,不想林有心不安,便想着,说点什么,以释除林有的疑虑。
对林有,志远是顾惜的,能让自己紧张失态的人是海山爹,而能让越来越有沉稳气派的林有失态的那个人,是自己……
志远知道,逼婚事件之后,林有做了多少的努力来压抑他自己,将维护他这个“哥儿”和明心堂,放在了第一位!这样的一个人,不由得人不顾惜,也不敢不顾惜。
自己能得人顾念追随,是知人善用之外,还“知好识歹”!
何况这不是一个自己需要笼络的人才,是已经一心扑在自己心上、为自己可舍生忘死、和自己有着亲人一样情份的朋友、兄弟、亲人!
志远脸上挂起善意的微笑,带着感情:“有哥……别这么说……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谢你吗?你说我,只顾我爹不顾自己,还说我怕我爹被人点相,宁愿自担风险,硬是顶替我三大爷在大东门外接应,挺傻气的是不?可你,不也一样吗,不是不知道有多危险,却总只顾着我,护着我,怕我被人点相,接应梅子瑜时,也硬是不许我出面,自己去把梅子瑜接了来……”
林有看着志远,咂巴完志远的话,心中无比的感动:哥儿这是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自在,明言他刚才的话不是套话不是反话,是真心话!这是在宽自己的心啊!哥儿不但知心,明白自己对他的好,也是真心的在乎自己,怕自己不自在。
一时间,眼热喉哽,妈了个巴子的,难怪老话说,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林有怕自己绷不住,赶紧扭头复又看着山下,以免被志远看到他此刻眼中的感动之色。
两人都沉默了,都“认真的监视着山下”,直到志远实在顶不住,打了个呵欠。
林有回过头,温和的劝志远:“时间还早,现在到太阳下山还有个把小时,哥儿……你身子骨软弱,可不能这么熬鹰似的再熬着了,这儿我会好好的看着,你还是去歇会吧!”
“嗯!”志远漫应着,却没动脚窝子,他确实已经极困倦,仍勉力熬着,心心念念的就是,一会和庆三爷一起出现的人,会是爹爹吗?
确实有这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