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夜里其实也是微凉。
一阵轻风吹过,不知哪里飘来的花瓣,落在梁景湛的肩上。
安然公主仅带着一个信得过的宫娥,从拐角处慢慢走出。
景元殿的喧闹,透过层层宫殿,落在安然公主的心上。
她知道,白天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将军,正在喝属于他的庆功酒。
安然公主瞒过母后,瞒过同宫殿住着的文锦茵,绕开看守宫门的嬷嬷,盛装华衣,只为让他看一眼。
安然公主的眼眸亮的犹如暗夜里的一束光,面前一身墨色锦衣,容颜清俊,唇角来不及收回笑意的少年郎,荡漾在她的心头。
梁景湛慢慢立住,笑意换作了警惕,周身的暖意渐渐冰冷。
大半夜,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女,突然拦住去路,眼神亮的吓人。
梁景湛当然不觉着,这是偶遇。
“长兴伯,实乃我朝之栋梁!”
安然公主想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夸赞的话。
一说完,就羞涩的低头,静静看着地上反射的白月光。
梁景湛的影子,因为宫墙上挂的灯笼,被拉的老长。
安然公主的脚,在裙子底下,悄悄踩住了那影子。
长兴伯,实在是被山匪的名头,埋没了珍贵。
安然公主只觉着,之前自己以出身取人,实在是大错特错。
文家那个侄女,不会胆大包天大半夜出来,梁景湛打量了对方同永明帝相似的眉眼,知道这就是安然公主。
梁景湛闹不懂对方的意思,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公主殿下,是要去景元殿吗?”梁景湛微醺的声音,有些嘶哑。
安然公主的心,跳的更快了,声音微微发颤:“是的,本想去看着父皇,别让他喝太多酒。”
梁景湛点点头。
永明帝今天状态不好,庆功宴上,他也是拿酒杯沾了沾唇,并没有如他人一样畅饮。
梁景湛又要抬脚了,他想早点回去,也不知道杜筱玖等没等他。
他心里一暖,低头浅笑。
安然公主鼓足勇气挑起眼睛,就看到了梁景湛的浅笑。
也不知怎地,她脑子一热,忘了身为公主的骄傲,脱口而出一句话:
“长兴伯未曾婚娶,做我的驸马可好?”
“……”
周围空气,全部静止。
安然公主说出口后,才反应过来。
但是慌张只是一瞬间,随即她就昂起了头,眼睛亮的吓人,对梁景湛的势在必得之心,渐渐浮上了面。
她是永明帝唯一的女儿,大楚朝最璀璨的明珠,梁景湛一个山匪出身的新贵,自然巴不得跪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跟在她身后溜出来,一直垂着头不知公主到底要干什么的宫娥清梦,脸都吓白了。
梁景湛的酒意,终于一点一点消散,眸子里满是清冷和寒意。
偷偷看过去的清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身子往后缩了再缩。
安然公主久等不到答案,脸色的笑意也挂不住了。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想她堂堂一个公主,第一次红鸾情动,第一次表白,竟然……
“长兴伯为什么不回答?”
安然公主朝前一步,身上的幽香直冲梁景湛鼻子里。
他打了个喷嚏,心生厌恶,后退一步:“对不起,我有未婚妻!”
这下子,轮到安然公主惊呆了。
怎么可能?
她可是让人专门出去打听过的,这个小山匪,根本没有婚约在身,所以她才弃了矜持,来这里候着。
安然公主脑子乱哄哄的,脸上带着怒意:“她是谁?哪家的贵女?”
敢跟她抢人,明天就让父皇罢了她家的官!
梁景湛抬起头,透过安然公主,看向远方:“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娶你!”
他可没忘记,梁家一百条人命,是大楚皇帝下的令。
他愿意做永明帝的棋子,那是因为自己力量不够强大到揭竿起义。
如今的永明帝和梁景湛,是因为有着共同的对手,才互相利用。
等除掉文家,永明帝会不会过河拆桥?
大楚的皇帝,自来凉薄自私,梁景湛可不会如父兄一样愚忠。
帮着永明帝,也要防着他。
梁景湛呵呵一笑,再不理眼前莫名其妙的安然公主,加快了脚步往家里去。
安然公主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清梦赶紧上前扶住她,担忧的喊了声:“殿下?”
一行泪,从安然公主眼角流出,她掐紧了清梦的胳膊:“今夜的事情,要是我从别处听说,你就不要活了!”
声音阴冷,清梦后背升起一股凉意,不敢再说话。
这段插曲,彻底败坏了梁景湛的心情。
出了宫门,骑上马,他才透了一口气,阴晦不明的回头望了眼皇宫。
这样的表白场景,他还是梁三爷的时候,见过。
大楚朝的公主,多是烈性,对感情飞蛾扑火般的执着,梁家有两个人,都深受其扰。
青川从暗影中出现,有些惊慌:“公子,你终于出来了。”
皇宫大内,他们这些伯府护卫是进不去的。
天大的事情,也只能在外面候着。
梁景湛见他慌乱,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莫不是万家人不老实,冲撞了杜筱玖?
“萧乾死了!”青川说道。
梁景湛猛的勒住马,不敢相信:“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他不是好好在牢里呆着,等太后生辰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