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峰故地被妖族称为妖山口,完全变了一幅模样,没有山峰,没有山谷与村庄,只有一条望不见尽头的宽阔壕沟穿越群山,沟内流动的不是河水,而是浓稠得如同糖浆一般的不洁之气。
这里的妖塔最为密集,几乎是一座挨着一座,十七座特别高大的妖火塔围成里外两圈,成为妖山口的中心。
慕行秋辨认了好一会才弄清大至方位,在密集的塔林中找出老祖峰、镜湖村、仙人集的旧址,那些妖火塔就建在后山思过崖的位置上,笔直的山崖已经消失了,孟元侯所化成的琥珀道士大概就深藏于妖火塔之下。
“变化真大。”兰冰壶飞在慕行秋身边,轻声感慨,“过去咱们都觉得老祖峰会跟祖师塔一样永存不毁,现在老祖峰已经没了,祖师塔还能存在多久?”
“道火不熄。”慕行秋用这四个字回答。
“呵呵,你想说道统至宝没了,道士还在,等道士也没了,精神还在,这么说来,咱们跟失去形体被关在虚空里的魔族也没有多少区别。”
“你只想你自己,并不关心这些事情,何必说它呢?”
“就算是一条狗活了几百年,吠声里也得有点玄奥的意味,何况我曾经是一名道士。”可兰冰壶的“论道”还是结束了,她指着前方的妖火塔,“到了。”
妖火产生的热浪迎面扑来。将慕行秋和兰冰壶包裹其中,然后像一只巨手突然缩了回去,将两名人类抓进妖火塔最里面一圈。
中间还有一座塔。与成片的妖塔相比,它太矮小了,只有三丈高,并非砖石堆砌,而是由几颗树相互纠缠而成,外面没有悬挂任何妖物,只是布满了鲜嫩的绿色小圆叶。与周围的翠绿妖火相得益彰。
“据说这座树塔长大之后妖族就能无敌了。”兰冰壶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这座塔,“它会不会是琥珀道士的变形?”
慕行秋对此一无所知。
又一股热浪袭来。这一回慕行秋和兰冰壶被移进了一座妖火塔的内部,塔外火势强大,里面却非常凉爽,骤然失去满眼的绿色。慕行秋一时有些不适应,过了一会才看清塔壁全是铸铁,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疙瘩,光线幽暗而跳跃,使得那些铁疙瘩像是在蠕动。
“我不喜欢这种进塔方式,更不喜欢塔里的环境,这就像……被一条蛇吞进肚子。”兰冰壶顺着旋转的楼梯往上走,不客气地做出点评,“习惯了道统的精致。还真不适应妖族的粗糙,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妖族强大了。自然也有精力完善细节。”
走过九十九级台阶之后,兰冰壶在一扇门前停下,“我一度以为我的预言会应验在你身上,现在看来这是一个错误,念心科的复兴可能与你无关,你肩负的是另一个未来。”
不管她说什么。慕行秋都不回答。
兰冰壶推开门,两人一先一后走进去。
这是一座黑铁浇铸而成的圆形大厅。高大、宽阔、阴暗,这三个词足以形容它最重要的特点。
大厅中间耸立着一座与地板融为一体的四方形平台,台上安置着一张奇特的王椅:左半边是枯木,右半边是枯骨,两者的颜色颇为相似,都是灰白色,横七竖八地搭在一起,好像随时都会散架。
“这张椅子坐上去肯定极不舒服。”兰冰壶远远地打量那张椅子,右手一翻,多出一把青草来,递给慕行秋,“拿着。”
“干嘛?”
“有用。”
慕行秋伸出手掌接过那一小把青草,发现它们很普通,没有附着任何法力或是妖术。
“我的任务结束了。”兰冰壶微微一笑,转身退出大厅。
大厅四周的墙壁上均匀地分布着数十道门户,兰冰壶是从另一扇门离开的。
慕行秋托着青草等了一会,王座平台后面传来了嗒嗒的响声,很快,一头褐色的鹿慢慢走过来,它的一条腿有伤,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皮毛极为光滑,像缎子一样披在身上,随着它的走动而闪烁奕奕的光芒。
褐鹿走到人类面前,抬鼻嗅了几下,然后用舌头将他手心里的青草卷进嘴里,细致的咀嚼,虽是头鹿,却颇有几分优雅气质。
“她还认得你。”威严的声音从王座那里传来,好像这句话是来自神的恩赐,声音在大厅内回荡了一会,王座上才露出身形。
这不是慕行秋记忆中的漆无上,既没有伟岸庄严的人类身躯,也不是横贯天空的巨狼形象,而是一个蜷缩在骨木王座上的干瘦男子,身上穿着过于宽松的黑袍,长发披散着,没有王冠一类的头饰。
但他的确是漆无上,一人,另一边的眼眶里转动的不是眼球,而是一团火,赤红色的火,中间偶尔闪现一点翠绿,像是眼眸。
慕行秋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他想召出霜魂剑,就在妖军的中心,就在大厅之内,将巨妖王漆无上杀死在王座里。
如此一来,所有问题都将解决,妖军会被彻底击败,永远也不会产生所谓的妖族强者,琥珀道士也会被道统夺走,有高等道士帮助,孟元侯没准能够重获新生。
一道杀戮的法术将能产生一连串的好处,唯一的坏处是他可能再也得不到化妖丸,可此时此刻,他无法保持化妖所必须的中立之心,完全像道士一样对斩妖充满了渴望。
慕行秋绕过褐鹿,向前走出十余步,“我来了,也已经吃下化妖丸。”
“我知道,王后能嗅出你体内的妖气。而我能嗅到你的杀心。”
“杀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