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到底与她说了什么?你又是怎么说的?”
在听到顾钰决然离去的消息时,谢玄难以接受的同时也似有些惶惶失落而不愿相信。
谢道韫便将她与顾钰之间的谈话原封不动的重述了一遍,又道:“阿遏,对不起,这件事情是阿姐有错,阿姐自私了,我承认在做这件事情时,有利用她感情之嫌,这女郎不仅貌美聪慧有能力,而且其身后还有吴兴沈氏这一强大的支撑,谁得了她都将势不可挡,不可小觑,桓澈又对她势在必得,我绝不能让她落在龙亢桓氏的手中,否则,这将会再次壮大桓大司马的野心,使得健康城再次面临兵祸大乱!”
“所以,你在施以恩惠的同时,还对她下了药,就是想以感情来束缚她,让她死心踏地的归附我谢家,以此来索要回报?”
谢玄不禁厉声斥问道,说完又极为痛苦的按紧了额头,心中浮出一丝苦笑:原来所有的一切美好都是假像,难怪会如此!难怪她会说那样的一番话?那个时候的她心底也一定是嘲笑和失望的吧?
“阿遏,我也并非完全利用她,要接受她,我们谢家承受的压力也不小,若是真的激怒了大司马,引起龙亢桓氏的反扑,这样的后果不是我们现在能承受得起的!”
“所以你将话说得那么圆满,其实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阿姐,什么是真诚?不管你对她有多么恩惠,欺骗就是欺骗,利用就是利用,这一点都改变不了我们在她心中唯利是图的本性,你这么做,让我与桓澈又有何区别!”说到这里,他又停顿了一会儿,极为苦涩的说了一句,“你知道她跟我说过一句什么话吗?”
谢道韫便愕然的看向了他,就听他道,“她说,感情不会成为囚禁她一生的筹码,她原本就不太相信任何人,你这么做,只会让她离我越来越远……阿姐,她身上都是伤,你叫我怎么忍心?”
说到这里,他似极为厌恶自己般握紧了拳头,喃喃自语道:“我又是怎么睡着的?我怎么能睡得着?”随着他自责的喃喃自语,有殷红的血珠自他指间溢出,一众婢女吓得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其中一婢颤声说道:“对不起,七郎君,是那女郎……那女郎说七郎君一日一夜未眠,便叫奴点了安神香!”
谢道韫亦愧疚的看向他,轻声道了一句:“阿遏!对不起,此事的确是阿姐做错了,但阿姐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三叔父,让你尽早娶了她,可好?”
“不,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不会要施舍得来的感情,她也不屑!”说罢,他竟是突地转身,以闪电般飞快的速度向着乌衣巷口疾奔而出。
婢女们惊惶的看向了谢道韫,就见谢道韫也是脸色大变,踌躇愧然伫立了许久,才似想起了什么,突地唤来一名部曲,吩咐道:“快去!多加几名人手,保护七郎君!”
那部曲应:“是!”忙退身而去!
……
此时的顾钰已然恢复了一身白色束袖服的女装打扮,回到了健康城西的顾府之中,而因她两日未归,整个顾府之中也如这健康城的风云变幻一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顾钰也知道因顾敏一事,顾家难免会受到影响,但她也没有想到,影响会这么大。
刚踏进顾府之门时,便有婢女传来顾毗病危的消息,顾钰的心下也是一沉,还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便径直冲进了顾毗的房中。
顾毗的寝房中亦是聚满了人,满堂济济都压抑着一种极为悲伤恐惧的气氛,哀哭声连连,婢女们尽数跪在了地上,看着她的眼神既是害怕又是敬畏!
而顾毗便安安静静的躺在床塌之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已俨然类同一个死人,医者侍在床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钰问。
张氏便嗤笑了起来。
“怎么回事?你还好意思问,十一娘,我倒想问问你,你到底是姓顾还是沈,你为了你那疯子母亲,就想要我们整个顾家来陪葬么?你祖父就是被你气病倒的!”
跪在地上的诗琴红着一双眼,便立即反驳起来:“大夫人,您这么说就不对了,娘子做了什么,她什么也没做,你三言两语就想给她扣上一个不孝的罪名,而这两天,您又做了什么?如要说老郎主是被气倒的,那也是被您气倒的!”
张氏脸色一白,顿时气结。
“你这贱婢,你胡说些什么?”
她话刚说完,便陡地听到耳边一声厉喝。
却是顾钰在厉声问道:“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在问你,大伯母,你莫非忘了,这个家到底是谁作主,是谁管理庶务!”
说罢,她手一指平日里伺候在顾毗身边的仆妇,重重的吐出声音道:“你来说!”
张氏的身子猛然一缩,赶紧便闭上了嘴,仿佛第一次看清顾钰一般满目露出惊惶和不敢置信!
而随着她这一声喝,满堂的哀哭声顿时嘎然而止,静了下来。
被问话的仆妇亦是一惊,忙抬起了头来,颤巍巍的指向张氏,答道:“娘子,是因为大夫人……大夫人跟老郎主说了一些话,老郎主一时气血攻心,所以才……”
“她说了什么?”顾钰再问。
大夫人说了什么?
跪了一地的婢女亦是颤抖惊惶,就连医者的眼中都是神情变幻,露出不一般的吃惊和赞赏来!
原来这就是顾十一娘啊!
这就是那个让顾二郎主身名败裂,让顾老夫人自愿交出沈氏嫁妆而自请入佛堂的顾十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