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留在大司马府邸中传旨的小黄门也是惴惴不安,于大厅里等候甚久,不见桓澈出来接旨,终是鼓起勇气向一下仆催问道:“不知桓六郎君此时尚在府中,为何迟迟不肯出来接旨?”
那下仆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公公有所不知,大司马心系家国,励精图志,为扬我晋军之威,每日卯时一刻便已晨起操练军队,现在许还在校场之上,大司马冶军甚严,练军期间是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的,否则会以军fǎ_lùn处!”
小黄门嘴角一抽,好似被狠狠扇了一耳光面色发白,心中暗忖道:所谓的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大约就是这副嘴脸。
小黄门心中极为不忿,可不忿又怎样,谁让兵权全掌握在了桓氏诸兄弟手中,桓温及其幼弟桓冲执掌长江中下游军权不说,就连其二弟桓秘都掌管着都城内外一大半的禁军,桓温若真逼宫,晋室毫无还手之力,就凭那极少数的皇城六宿军卫又能拿有近十万兵马的桓氏诸兄弟如何?
小黄门极为识相的点了点头,言道:“那咱家还是再等等好了!”心中却是暗道:这是个要人命的苦差事,若是惹得大司马不快,便是人头落地也说不定,也不知太后到底作何想,非要来招惹这两尊大小杀神。
心念至此,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忙又将那准备离开大厅的下仆唤了回来,说道:“哦对了,咱家还有一事想请叔转告给桓六郎君,就说,太后娘娘赏识顾十一娘之才,已将她招至宫中。”
消息传至桓温这里的时候,桓温已肃整军队,数千部曲整装待命,场面雄阔气势恢宏一副即将要挥师北上的样子。
忽听此消息,桓温亦是眉峰一耸,暗道:“太后这是何意?莫非还想以顾十一娘诱我儿入宫?”
桓澈神情变幻了一刻,忙道:“父亲不必多虑,儿知太后用意。”
桓温看向他道:“是么?你知其用意?除了想以我儿为质来牵制于我外,太后还能有何用意?”
“父亲英明,不过,就算太后有如此用意,又能如何?父亲难道还怕儿会连累于父亲吗?成大事者岂能为俗事所误,父亲乃是盖世英雄,欲谋大业当不拘小节,就算太后要儿的命,又如何?父亲岂会受一妇人的胁迫,更何况父亲又不止儿一个儿子。”
说罢,他已单膝点地,淡然施礼道:“就请父亲允许儿进宫一次吧!儿还从未进过皇宫呢?”
桓澈的这番话说得甚是慷慨从容,这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从容,经他这么一说,桓温心中更是大恸,忙握了桓澈的双手将他拉起来。
“澈儿这说的什么话,为父虽然儿子多,可那五个加起来也不如一个你!”他道,“这样吧!你便随那黄公公入宫,之后的事,为父自己会安排,想必那老太婆也没有这个胆量将我儿怎么样!”
桓澈应是,旋即便转身至桓府大厅接旨,接旨之后也不作片刻停留,不带一兵一卒便登车随那小黄门进入台城,只不过在他走之后,身后还有数名隐卫尾随而上。
而此时的勤政殿内,庾太后竟是勃然大怒,站起了身来,手握玉如意指着顾钰,喝道:“顾十一娘,你大胆,这是你该说的话吗?你以为哀家仁慈,就不能把你怎么样?违抗圣旨,不论是谁,毕是死罪!”
她这一喝,喝得琅琊王脸色大变,忙站在殿中,就在顾钰身旁跪了下来,他请求道:“母后,十一娘性情耿直,不擅虚以委蛇之道,这不也正是母后所赞赏的品性吗?而且十一娘不说假话,她说不能嫁,自有她不能嫁的道理!”
庾太后心知自己的这个儿子对这个顾十一娘也是甚有好感,可这小姑子适才的那句话实在是太气人?什么叫不能嫁?什么叫她无此命天子亦无此命?竟敢断天子的命,这丫头是不想活了!
庾太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响,才在天子的软声安抚下才平息愤怒静下心来。
“太后娘娘,请听臣女把话说完!”这时,顾钰方才施礼接道,“据臣所知,朝廷在半月之前就已颁下旨意,诏令桓大司马回健康中枢台城参政,许以司空之位,录尚书事,是也?”
“是!”庾太后很不耐的回答。
顾钰便莞尔一笑,又道:“那桓大司马肯不授命?他既然已经回到了健康城,可有向朝廷上表辞去交、广两州都督一职,可有入中枢台城拜见天子!”
自是没有!自从桓温立下军功,声望如水涨船高,朝廷颁发的诏令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约束力了,但他递上来的表章,朝廷却是不敢不从。
见庾太后锁眉深思,顾钰又趁胜追击道:“太后娘娘,您也知道,大司马之心已路人皆知,朝廷与桓氏之间现在维系的也不过是表面的和平现象,但若是太后娘娘将他逼急了,桓大司马许会效仿魏武与晋文帝,提早行谋图废立之举,而现在的朝廷又有多少能力与之相抗?”
有多少能力与之相抗,完全没有抵抗之力,正因如此,她才心情焦燥,每日寝食难安,这才想到以此方法来借助这个有吴兴沈氏支撑的顾十一娘之能力,说起来,立一个小小的庶女为后,连她自己都会觉得面上无光,皇家深受其辱,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司马皇室已衰弱至此呢!
这么一想,庾太后似又想到什么,看向顾钰道:“顾十一娘,哀家亦知你想助你表兄振兴你外祖家吴兴沈氏,便是朝廷解除吴兴沈氏刑家之后不得为官的禁锢,你也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