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虞氏一张伪装笑意的脸,顾钰的唇角边也不自禁的扬起一抹诮笑。
说起来,她还真是没有想到,便连这个女人也会是崇绮楼中的细作,那么她接近父亲藏身于顾府之中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明知她已请求天子下旨令沈氏回归吴兴沈氏,明知她虞氏与沈氏之间必是水火不容,此时此刻,她还回来干什么?
难道……也是为了那枚部曲督印?
顾钰心念电转,还未开口应答,一旁的沈氏便接话了,说道:“夫人说笑了,阿钰若是嫁人,实是不用劳烦顾大人与夫人来添妆,我吴兴沈氏自有万贯家财来做我女儿的陪嫁之礼,二位的一点溥礼怕是当不了这一声母亲之称吧?”
沈氏话音一落,虞氏的脸色便刷地一下沉了下来,那素来温婉含笑处变不惊的脸上竟是红白相加,露出无比的羞恼吃惊和愤怒,当然,更吃惊的还有顾悦。
几乎是沈氏话音一出,顾悦便已经瞪大了眼,脚步堪堪迈出,激动得双手一伸,就要将沈氏拥进怀里来,只是很不巧的是,顾钰正好挡在了他的面前。
顾悦只得悻悻站定脚步,同时将手放了下来,望着沈氏,颤颤出声道:“娇娘,你……你醒了?”
沈氏微微欠了欠身,回道:“是,我醒了。”
语气没有私毫的波澜。
沈氏的平静令得顾悦脸上的笑容一僵,似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只嗫嚅着唇瓣不停的喃喃:“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那我们,我们以后……”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沈氏打断道:“顾大人又说笑了,我们之间哪有什么以后,妾还是祝愿顾大人与夫人以后能白首不相离,以后我们便各行各的道,妾,就不再打扰二位了?”
说罢,沈氏便轻挽了顾钰的手,就要迈步离开。
顾悦的神情再次一僵,似乎有些错愕而不敢置信,眼中竟是闪烁出几点潋滟之光来。
“娇娘,你是在怨我吗?怨我这些年没有好好照顾你,怨我置你于木澜院中而不顾,可我是真不知道……”
言至此便被顾钰猛地截断。
“父亲——”
这一声父亲令得顾悦心中一喜,猛然回过头看向了顾钰。
他正要说什么时,却又听顾钰接道:“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苏秦的一句话,人们做的事说过的话都覆水难收吗?难道有些事情你没有做过,那就不是你的错,就与你无关了吗?若言纯洁无辜,谁又不比你纯洁无辜?
父亲,我敬你是父亲,是你给我生命,这无法改变的血脉之亲,而作为父亲的你,是否又真的担当得了这一声敬重,担当得起你作为一家之主该担负起的责任呢。
也许世间之事,本无对错,可若因你而起,那就是你的错,是你逃避不了的责任。
既然你对我们负不起这责任,又何敢言强留,又何敢言自己无错?”
说完这番话后,顾钰向身后招了招手,一群婢仆以及数十名部曲都从府中走了出来,其中还有两名部曲抬着一顶软轿。
在顾钰的带领下,一群人正准备浩浩荡荡的离去,
顾悦怔呆了一般看着顾钰的身影,耳边只觉嗡嗡作响,四处回荡的都是顾钰刚才那番话的声音。
而就在这时,虞氏竟然忽地走到顾钰面前跪了下来。
她竟跪了下来!
一时之间,顾府之中所有跟出来的人,以及路边的行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只听虞氏含泪泣语道:“阿钰,既然你说这就是我们的错,那今日母亲来就是来给你赔这个不是,来赎回我们所犯下的错,如果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母亲,觉得你生母沈姨应该在我之上,那我便愿意将这个嫡妻的身份让给你生母,让她居左,我居右,这样你可满意?”
虞氏的这一番话以及这一举动实是有些大出人意料之外,便连沈氏都有些错愕的骇然变色,没有想到以虞氏的骄矜身份,竟然会给她女儿下跪,她这么做对自己又有何益处?
不过,很快她便也知道虞氏的用意在何处了?
顾府的大门前,许多人群激涌过来,有人开始指指点点,议论之声如同蚊虫嗡嗡般的传来。
“此姑是谁,怎能如此不孝,让自己的嫡母在自己面前下跪?”
“不错不错,古有王祥卧冰求鲤,便是嫡母再不对,那也应该是孝大于天,这小姑子太过无孝无德也!”
听到这些议论声,沈氏不免有些惊慌起来,虞氏垂下的眼帘中微露出得意之色,原本以为这样可以挫一挫顾钰的锐气,却未想到,顾钰神色不动,只冷诮着问了一句:“何为左右夫人?”
“古有尧禅位于舜,于是以二女妻之,方为左右夫人,顾三夫人是如何觉得,自己的夫君可比舜帝?”
顾钰的话音一落,众人大惊,虞氏与顾悦更是惨白着脸看向了顾钰。
她说什么?她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她,自己的父亲何德何能可比舜帝?这不是在骂她大逆不道有篡夺皇位之嫌么?
“十一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这样跟父亲母亲说话,你怎么敢?”
人群中忽然跑出一道倩影,手指着她,尖声喊道。
顾钰看向了她,这个人正是她那位嫡姐顾七娘,自从来了健康,她已有好些日子不见顾七娘的踪影了,原本也并没有在意,此时见她站在虞氏与顾悦的身边,也就更不会在意。
“我为何不敢?”她含笑问道,“你们敢做,我又为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