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一来,便向身边的仆妇暗使了个眼神,令其将顾芸带了下去,然后又遣退了所有仆婢,独自进入书房,与桓澈单独相对。
桓澈已有数日不曾见过这位生母了,如今再见,竟然觉得有些陌生,而今日的李氏与平时的盛妆打扮不同,只穿了身白色对襟的广袖长裾,脸上不施粉黛,一双仿若天生含情的桃花眼更似哭过一般蕴含着几许忧伤和无奈,更显出其“我见犹怜”的柔婉风情,若不知其身份的人此刻见了,恐怕无人会相信这个风姿楚楚如山鬼精灵般的女人会是他的母亲。
李氏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年轻了。
桓澈只看了一眼,便别过脸,望向窗外,低声问道:“阿娘今日来,是又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儿子去做吗?”
李氏眼眶一红,再次上前一步,走到桓澈的面前,低声道:“澈儿,对不起,是他来将你抓走的吗?他是不是……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
桓澈冷笑了声,没有答话,只是握在案几一角上的手攥得极紧,看上去竟有些痉挛狰狞。
李氏见他不出声,又含泪续道:“澈儿,你也设身处地的为阿娘想一想,体谅一下阿娘,你舅舅昏庸无道使国破家亡,为了自己能活下来,便将我送给了你父亲为妾,那时候阿娘也只有十五岁,试问天下女子,有谁愿意以妾之身份去伺候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
何况阿娘还是一国公主,自小就没有受过任何委屈。”
“所以,这就是你背叛父亲的理由么?”桓澈忽地转身,看着李氏极为揶揄冷诮的说道,“阿娘,如果有一天,我的女人背着我与别的男人私通,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氏一怔,竟是无话可说,只感觉到淌在腮边的几滴泪珠有些刺骨的寒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摇头道:“澈儿,不会的,若是有人敢背叛你,你杀了她便是了,阿娘也不允许有任何人背叛你或是伤害你。”
桓澈便讥诮一声冷笑道:“我已经伤透心了,以后也没有人再能伤到我。”说罢,人已走到门边,接道,“阿娘,你回去吧,父亲待我们不溥,你还是安份守己别再做什么玩火自焚的事情,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庶子庶母见面次数多了,总是能让人起疑心,别忘了这桓氏家族中,有多少人想抓我们的把柄看我们的笑话。”
李氏脸色一白,眸中的悲伤无奈不觉又多了几分,她迟疑的站了一会儿后,才缓缓迈步朝着门外走去,却又在踏出门槛时忽地转过身来,道:“澈儿,其实阿娘来也是传达你父亲之话的,你父亲有事想与你商议,此刻就在议事厅。”
议事厅设在姑孰城中的一座凤凰山上,其下方便是一个偌大的演武校场,也是桓温在此操练军队的地方。
以郗嘉宾为首的几位西府谋士已在厅中等候,似乎有什么高兴的事情,桓温还请了舞姬来歌舞助兴,其宴席间觥筹交错,环佩叮铛,笑声不绝。
见到李氏与桓澈到来,桓温那声如洪钟的朗笑声便更大了,忙道:“澈儿来了,快来坐下,父亲与几位参军正在商议一件大事,此事与你也有关,你也来听听。”
说完,又对李氏做了个招手的手势,李氏美目波光流转,盈盈一笑,便腰枝款摆的朝着上首的桓温走去,顺便倒了一杯酒,递到桓温嘴边,柔声道:“将军再饮一杯!”
桓澈看到李氏这般模样,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燥,便就近寻了个位置坐下。
“澈儿怎么了?似有些不大高兴,坐那么远干什么,快坐到父亲下首来。”桓温似乎察觉到了桓澈情绪不太对,又道。
李氏忙接道:“澈儿刚生了一场大病,身子才将将养好,所以看起来才有些精神不济,将军莫要介怀。”
一说到生了一大病,桓温心中既是恼火又是疼惜,疼惜的自然是自己的儿子,而恼火的便是这场病的起因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因为一个小姑子!
澈儿这病竟是被那顾十一娘给气出来的!
这般想着,桓温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这时,桓澈已坐到了他的下首,先施了一礼,问道:“不知父亲与诸位参军商议什么事情?”
桓温立时醒神,命郗嘉宾拿了一份奏书递到桓澈面前,说道:“司州刺史王胡之称病,表奏欲辞去刺史一职,他举荐由吴兴沈氏沈劲来接替他的位置,现在沈劲已募兵五百人,他请求父亲派兵增援,助他一起北伐慕容燕,你看此事,父亲该不该答应?”
“吴兴沈氏沈劲?”
“不错,此人便也是沈氏黔郎的父亲吧!”
也就是那顾十一娘的亲舅舅,后面的半句话,桓温没有说出来,便是知道桓澈心知肚明。
“如今燕国是什么情况?”桓澈问。
桓温便道:“如那位沈氏黔郎所说,燕太后可足浑氏下诏令吴王慕容垂之妻段氏入狱,辽西公段氏一族皆发起了反叛,那日慕容恪也的确是受可足浑氏之诏回去震压叛乱!”说着,桓温又叹了一声,续道,“原以为慕容垂也会跟着一起造反,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为了得到可足浑氏的信任,自己亲自带兵去震压其妻族段氏一族之叛,段妃也自尽于狱中,倒是洗清了他所有嫌疑。
此人还真可称得上一代忠臣!”
桓澈沉吟不语,心中暗道:果然还是与前世一样。
桓温见他不出声,便又催问道:“澈儿在想什么?心中可有良策?”
桓澈便抬首道:“父亲,儿觉得慕容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