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以为庾成必会偃旗息鼓时,没想到他竟然突然大笑了起来,反唇相讥道:“桓澈,你得意个什么,你父亲不过是个兵户子刑家之后,若不是尚了南康公主如何能得到今日的权势地位,若论起家族清望来,你们桓家永远也比不上我们庾家,
而你,你就更不用说了,你生母不过是一个亡国之奴所献给你父亲的玩物,一个从玩物肚子里出来的卑贱之奴,一个妾生子,你有什么资格来讽刺我?”
庾成此话一出,已有不少人皆骇然变色,虽然他所说的皆是事实,可是这样的话,谁敢当着他的面直接说出口,便是连天子在内,不免都有些心惊胆战,不禁就看向了桓澈的表情。
自然桓澈的表情不怎么好看,但也没有预想中的暴怒,而是一种似笑非笑让人难以琢磨透的沉默,而偏偏这样的沉默更是令人恐惧不安。
这时就连他身边的婢女也敢站出来怒喝道:“庾郎君如此折辱于人,也不怕遭人耻笑和报应!”
桓澈便拦了她道:“罢了,孔子曾言,鸟兽不可与同群,既非志同道合,又如何能以君子之心去猜测小人之腹呢?
人有所不及,可以情恕,意不相干,可以理遣,庾君自然会明白以自己的身份地位,该说什么话,而不该说什么话!”
桓澈的意思是,人能力有所不及的时候,可以用情感来宽恕他,意见相左,也可以讲道理,当然听不进道理的人,那是他能力有限,智慧有限,甚至是度量有限,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这句话也是变向的讽刺庾成的小人之心,骂人全不带一个脏字!
这时的庾成气得再也无话可说了,再争辩下去,岂不是正中他下怀,承认自己小人之心!
气得无话可说的庾成只得一个人躲在一旁,狠狠的将一拳击在了一颗树干上,猛喘粗气,心里暗恨着,迟早有一天得将你们桓氏一族踩在脚下,让你趴在地上求我!
而一旁的顾钰却很清楚此时的桓澈心里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前世的庾氏门阀便是在他的步步算计之中完全的退出了一等士族门阀之圈,最后甚至连枝叶都剪除殆尽。
桓澈睚眦必报,绝非一个心胸宽广之人,那种温文尔雅的君子风度也不过是他的表象罢了!
气氛略有些尴尬且诡异!
还是王五郎率先说了一句:“大家都是名门贵族子弟,何必如此唇枪舌战伤了和气,何况大家刚刚才历了一次险境,也可谓是患难与共的兄弟,来来来,为今日从狼群之中逃生,大家共饮此杯!”
说罢,王五郎端起了一只酒樽,先一饮为尽,诸位郎君也纷纷举起酒盏来。
但说到从狼群之中逃生,这里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又投向了顾钰,此时的顾钰一身白衣上溅满了鲜血,实是说不上有多美,因衣衫被狼嘶咬过,甚至可以说这副样子还略有些狼狈,可月色之下,这道盈盈站立的身影却是如此的摄人心魄,不得不令人侧目心颤。
王五郎一时凝望着这道身影看了良久,不知不觉中,他情不自禁的发出感慨:“徽之此生见过无数美人,今日方知,何为真正的动人心魄之美,顾氏阿钰,实令我辈丈夫汗颜!”
“是啊,顾氏阿钰身先士卒,确令我辈丈夫汗颜!”紧接着,不少郎君们纷纷感慨!
顾毗的脸上也露出与有荣焉之色,只是方才的那一幕还是令他有些后怕的心惊胆寒,实是不敢想象,若是稍出一点差次,他这个孙女此刻是否已葬身于狼腹之中……
倒是张十二郎看着顾钰,眼中不禁渗出了泪光,竟是有些愤怒的斥责道:“十一娘,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那是狼,是狼群,你一个小姑子,逞什么英雄?你不怕死吗?”
顾钰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当然怕死啊!”
“既然怕死,你还跑到狼群里去干什么?”
对于死亡来临之时,她的确是惧怕过的,她亲眼见过那群饥饿的流民将人分食,然而当她举起刀的那一刻,她竟然不害怕了!
“如不想被人分食,我只有量出自己手中的刀!”喃喃自语般的,她念出了前世那位戴面具男人对她所说的那一句话。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们所有人都在害怕在后退,所有人都不敢上前,那么就只有我冲上前,只有我身先士卒了!
听到这一句话的张十二郎终于语噎,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看着顾钰的眼神充满了心痛和爱怜。
此时便连谢道韫心中也充满了无比的震憾,不禁重复了一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女郎之胸襟……哎,真是可惜了!”
可惜只是一名庶女,可惜了这个时代嫡庶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否则便由她出面为阿遏将其聘为家妇又如何?
正在她这般想时,耳畔传来谢玄的声音道:“不可惜,这是她成功的第二步!”
谢道韫犹为好奇的看向了他,原以为他会与在场的所有郎君一般,对这位小姑子流露出或钦佩或怜悯之情,可这些在谢玄的眼中都看不到,她看到的竟然是有如知己一般的感同身受!
“阿遏”
谢道韫正要说什么,却又听他道了一句:“庶出又如何?她未必不能活得比他人高贵!何况她还不一定永远都是庶女……”
最后一句有如喃喃自语般低不可闻,谢道韫不禁愕然,便问了句:“阿遏,你在说什么?”
谢玄看了看自己的嫡姐,淡然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