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言不知道,在乔默担心那母子三人是否可以熬过去、小心翼翼将他拿笔工资塞到门缝里时,是否会料到有那么一天,会被那位丈夫残忍杀害。
她也不知道,当处于旁观状态的人,如周书芳她们知晓这件事后,是会毫不留情地讥讽乔默的所作所为,还是会有那么一瞬保持沉默。
付凉说完后,一直没再主动开口。
他在等乔言平复情绪。
并且,他也只是同乔言讲述这件事,无需等待乔言的回复。
把烟收起来,乔言抓住盖在身上的毛毯,从藤椅上站起身。
“进去吧,天冷。”
路过付凉时,乔言轻声说着,将毛毯放到他手上。
阳台的门没关,乔言在进门之后,倏地顿住,侧过身,她抬眼看向付凉,问:“你以前是法医?”
“嗯。”
“为什么当法医?”乔言问着,微顿后,又补充道,“你对这个行业并不感兴趣。”
对什么有兴趣,总是会留下痕迹的。
她看到过付凉的书,没有一本跟法医有关,甚至连跟医学有关的都没有。
她见过薛泓和付凉聊天,薛泓无意提及法医后,总会找话题掩饰过去,而付凉也不会表露出任何兴趣。
付凉答:“意外。”
乔言定定地看了他两眼,倒也没有追究下去,转身走向卧室。
付凉看着她,一直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才将视线收回。
进客厅,他关了门。
然而,在抬眼看向外面夜景时,眸色微微一沉。
法医……
他跟这个职业扯上关系,不过来源于程曦某种不切实际的执着。
他父亲叫付叶,现在是京城某所知名大学的教授,而程曦曾是他的学生。
程曦喜欢过一个法医,全心全意,倾尽所有,甚至因此跟家庭闹翻,差点儿断绝往来。
年轻如她,当时还不知道,在她死心塌地追求那个男生的时候,被她的导师、付叶看上了。
她追了法医四年,依旧无果,临近毕业时疯狂买醉,却碰上了付叶,两人酒后乱情,后来她奉子成婚,再也没见过那个法医。
可悲的是,她始终无法爱上付叶。
婚后生子,她将全身心都放到事业和儿子身上。
她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所以,她便开始掌控儿子的人生,原本独立的个体,她非要将其变成属于她的傀儡。
她无法嫁给法医,就不择手段让儿子成为法医。
变相的执着。
并且,拒绝一切沟通,任何时候,只有她做计划和决定,而他人听从她的一切安排。
她病得很严重。
尽管,她也可怜。
因为颜面而放弃所爱之人与不爱的人过着貌合神离的夫妻生活;因为一己私欲而掌控着儿子的一切乃至于未来;因为责任和软弱放弃自己的热爱而将自己装扮成一个商业女强人,自欺欺人一般地继承家业。
她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于是她厌恶着一切,所以她也想法设法让别人也活成他们讨厌的样子,这样她才会有报复的快感。
周身渐暖,付凉转过身,将夜色抛在身后。
*
装修别致的咖啡厅里,舒缓的音乐在室内流淌,坐在桌旁的客人低声交谈,气氛融洽。
刘白局促地坐在餐桌旁,略带紧张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女人。
只听连玉落提及过乔言,却从未亲眼见到过。
眼下,真切地见到那如连玉落相似的眉目和气场后,刘白终于能明白,为何连玉落会不惜代价多次在身上动刀,且再如何妒忌羡慕她,也会不自觉地在各种场合提及。
乔言在连玉落心里的分量有多重,只有亲眼见过乔言后,才会对这份重量有所估量。
这是一个从头到尾都在影响着连玉落的人。
手心在出汗,刘白努力想保持镇定,但很可惜,他还是抑制不住地紧张。
“抱歉,让您见笑了。”
微微低下头,刘白的口吻里带有愧疚。
两腿交叠,乔言往后靠着,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尔后问:“她呢?”
“我约了她,”刘白有些焦虑地低头看了眼腕表,回答道,“应该很快就到。”
将咖啡杯放下,乔言淡淡应了一声。
“乔小姐。”刘白低声道,“能不能请您,好好跟她聊一聊?您知道的,她以前遇到的那些事……给她带来很大的伤害,影响至今。”
乔言问:“她的事,你都知道?”
“嗯。”
刘白重重点头,同时也叹了口气。
乔言有些意外。
除了当事人和她,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才对——连玉落一直以此为耻,恨不能将那段记忆抹去,从来不会主动提及。
她打量着跟前的青年。
差不多三十来岁,比连玉落大一些,长相普通,其貌不扬,但有修养,家境应当不错,身上衣着饰品皆是名牌。
他道:“我不求别的,只要她愿意去看医生就行。”
乔言眸光微闪。
连玉落患有抑郁症,已经不是一两年了,而是长期患病,在大学期间状态还好,但在毕业之后,却多尝试自杀。
但是,连玉落一直不愿承认自己患有抑郁症,并且对这个词汇避而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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