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咏梅放下电话,有些疲惫的靠在椅子上,两只手轻轻的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她像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在动乱年代出生,在动荡中成长,勤勤恳恳工作了一辈子。与多数同龄人所不同的是,她没有家庭,或者说没有家庭的温暖。因为自己的婚姻,她与父亲的关系降到了冰点,而被外公养大的女儿又视她为仇雠,所以她不知道什么叫天伦之乐。
其实她早已经过了退休的年龄,可如果连工作都没了,她就真的只能孤独终老了。所以她接受退休返聘,继续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来上班。虽然同事们还是尊敬的叫她洪院长,还超规格配了单独的办公室,可她还是时不时有种莫名的失落。
更让她揪心的是自己的独生女儿。容小红可以不认自己这个母亲,可天底下哪有不认亲生闺女的妈!所以她只能默默的关注着,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女婿刘思聪和外孙刘佳成并没有对自己那么隔膜,谁知天不从人愿,女儿女婿最终还是分开了,这是洪咏梅的一块心病。
她眯了一会儿眼睛,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索性睁开眼,拉开抽屉,把那封检举信又拿出来。
按信里的说法,容小红陷的很深,甚至已经让李正搬到了自己的旧房子住,这点她调查过,是事实,而且这个李正还因为争风吃醋跟另外一个人大打出手,凭着在医务系统多年的关系,她也很容易就查证了这件事。如果是别人,可以有很多手段把这个人赶走,可偏这个人又是洪欣的哥们,所以只能请洪革命找个由头把他发去新疆。这个大欣也是,怎么竟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呢?
这时候有人敲门,洪咏梅把检举信放回抽屉里。
门开了,一个半大小子进来,一边四下里踅摸着一边对洪咏梅道:“啧啧,姥姥,您这办公室够气派的啊,比我们宿舍还大!”这是容小红的儿子刘佳成,刚放寒假回北京。
刘思聪跟着进门,笑道:“那是,你姥姥是几十年的老专家,硕国仅存,国内没谁啦。”
洪咏梅慈爱的看着外孙子,笑道:“不行喽,人老了,就不中用啦。阿成,你怎么不好好陪陪爷爷啊。”
刘思聪赶紧道:“爸说医院细菌多,非让我送阿成回去。”
“姥姥,回去我妈又逼着我写作业,没劲!”刘佳成说着拉开文件柜翻病历,“我在您这儿玩会儿,中午我请您下馆子去!”
“我这儿可容不下你这只孙猴子。”洪咏梅说着从刘佳成手里接过病历,摆回原位,又关上柜门,“你们爷儿俩赶紧走吧,你要不愿回去啊,就让你爸带你出去玩,我这儿有卡。”洪咏梅说着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边翻出一张什么俱乐部的卡,递给刘佳成。
刘思聪道:“不用,我这儿什么卡都有。”
刘佳成做了个鬼脸:“您不用我用!我才不跟您一块玩呢,有代沟!我找我同学去!姥姥,好我先走了啊,哪天您休息我去看您!”
“好,好。”洪咏梅笑着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叮嘱外孙,“有时间多来看看你爷爷。”
刘佳成开心的往外走:“行了,知道啦。拜!”
“让你爸送你去!这孩子。”洪咏梅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刘思聪道,“思聪,你看着他点,别玩得太疯喽。对啦,你爸那儿有人吗?”
刘思聪道:“您放心吧,孟玲在呢。”说着去追儿子了。
洪咏梅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望着刘思聪的背影怔了好一会儿,才缓步往病房区走去。
这是个普通的三人间普通病房,中间是一个中年人,两边是两个老头子。洪咏梅刚进房间,门口病床陪床的孟玲忙站起来道:“洪阿姨来了。”
洪咏梅伸手虚按了按,然后冲着床上的老者点了点头,却先去看了里边两张病床上的病人,然后才转回到第一张病床来。她撩开被检查了病人的腿,然后又问病人感觉怎么样。
老者看着洪咏梅,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都挺好的。就是……就是有点憋得慌,我可不可以出去活动活动?”
洪咏梅面无表情的道:“我告诉你刘宪武,再不注意,你这条腿就废了,你自己难受就算了,也不心疼心疼孩子们?为了他们,就不能忍忍?”
刘宪武苦笑着没说话,倒是孟玲有些看不过去了,小声道:“洪阿姨,思聪叫人送了轮椅,您看能不能让我爸坐在轮椅上,我推着他出去转转?我爸在大院子里呆了一辈子,在这儿肯定不习惯。”
洪咏梅看了她一眼,道:“你这么明白,要不全听你的?”孟玲有些委屈的瞅了一眼刘宪武没说话。
刘宪武道:“铃子,听大夫的。算了,我不出去了。”
洪咏梅也觉得自己态度有些过分,她转头问孟玲:“轮椅呢?”
孟玲高兴的应了一声,走到病房外边招呼人,不一会儿,两个人壮汉推了轮椅进来,他们合力把刘宪武抬上轮椅,孟玲正要过来推,洪咏梅却道:“你在这儿呆着吧,要真出了什么意外,还不得找我们?”
孟玲看刘宪武,刘宪武道:“玲子,没事儿你也回家吧,这儿啥都有。”
孟玲道:“爸,我回去也没事。”刘宪武便没再说什么。
洪咏梅推着轮椅出了住院部,来到后边的小院子。阳光洒落下来,在地上投出两个人的影子,显得有些亲密。洪咏梅道:“武子,你还是换个病房吧?就算不愿麻烦我,凭你儿子的能力,也不该这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