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盯着李伟的眼睛看了片刻,才道:“打破伤风针了没?”
“打了。”
“真打了?”
“真打了。”
“我有时候特好奇,就您这生活自理能力,这三十多年是怎么混过来的呢?”
“嘿嘿……这不有你呢吗。”
“我也这么想!你说要没我,你一个人得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啊?我还记得咱俩刚认识那会儿,你才一百二十斤,瞧你现在胖的……你知道吧,没认识你的时候我特怕自己失业,现在我一点都不担心这个了。”
“为啥?”
“真失了业,我还可以去养猪啊。”
“去你大爷的!”
晚饭过后,李伟和赵静两个人在东厢房里。
“老公,还疼么?”
“不疼。”
“你不疼我疼,看着你那块血赤忽啦的纱布我就心里难受,贱吧?”
“嗯,有点。”
赵静掐了一把李伟的胳膊,李伟疼得呲牙咧嘴的,赵静笑道:“我平衡点了。”李伟把另外一只胳膊递过来给她拧,赵静却又不拧了,她抱住李伟的胳膊,像一只小猫偎在她身上。
李伟叹了口气,悠悠的道:“我也想回家了。”
赵静一脸天真的抬头望着丈夫:“那咱一块走!”李伟没说话,只紧紧的抱住赵静。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呆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静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感到李伟要走,她赶紧把李伟抱住,喃喃道:“老公,你干嘛去啊?”
“你睡吧,我去守灵。”
听了这话,赵静一下子清醒了,她坐直身子:“你都这样了,还去守灵?”
“不碍事,就擦破点皮儿,又没伤筋动骨的。”
“不行!你都缝了好几针了,得好好休息!万一着了凉,受了风,可就不是小事了!”
“真没事,不就破点皮嘛!那也不能啥活都不干了啊。”
“不就是守个灵吗?我就不信,这么一大家子人,就缺你一个?”
“嘘……都说好了,前半宿是我和想子,后半宿是彬子和老舅。”
“什么说好不说好的,今儿晚上不能去!你们家人怎么那么不知道心疼人呢?啊?你脑袋都磕破口子了,还守灵呢?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啊?你真要出点什么事,咱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小声点!没那么严重,不就是晚睡会儿吗?死不了人!”
“李伟!你跟我犯各是不是?好!你不是要守灵吗?我跟你一块守,不守的是孙子!我这睡眠质量你也知道,反正也睡不着,正好,熬死了算!”说着话,赵静站起来就往外走。
李伟拽住赵静,急得直跺脚:“你别跟着添乱了,行不行!”
“哼!你不是好面子吗?行,我跟你一块守灵,够有面了吧?没人在背后说你了吧?”
两个人正僵持不下,外边传来孙玉秀的声音:“小伟,今儿晚上你踏实睡吧,都排好班了。”李伟看着赵静,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接下来的几天,赵静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牵线木偶,被人操纵着表演各种名目,什么报庙、送盘缠、吊唁、谢礼、点戏、入敛、哭告……这一整套下来,整个人都要虚脱了,等到司仪喊:“起灵!”的时候,连着哭了几天的孝子贤孙们已经喑哑着嗓子光剩了干嚎,赵静却突然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围观的都说,北京人规矩就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