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我像根木头,一只手拎着我的双肩包,另一只手被阿林抓住,我们朝着缅方移民检查站走去,5米、3米……
接下来的事情,就跟“蝈蝈”提前告知我的“剧情”一模一样。
我在缅方的移民检查站,等待了不足半小时,两名身着武警制服的中国边防警官出现,他们皱着眉头填了些表格,让我在表格指定的位置签下几个“黎妮”,摁了几个红手印,接下来他们挟持着我,通过宽约20米的共管地带,随后进入中国边防的入境大厅。
他们没有让我办任何手续,而是径直把我投入一个不足6平米的小屋,没有桌子,没有灯,我的记忆出现了错觉,我觉得那是一个墙壁、地面全是金属的小屋;他们收走了我的身份证、手机、钱包……他们收起我的手机时,居然让我自己把手机给解了锁。他们一言不发,关上门离去。
我不知道自己在中国边检的那间小屋里被关了多长时间。后来,他们把手机还给我的时候,我发现仅仅过去了40分钟,但是,我的“心理时间”,起码过去了3个小时。
房门洞开,一个皮肤洁白、鼻梁高耸,褐色眸子,大腿修长的女人,穿着白色的高跟凉鞋,浅蓝色牛仔五分裤,宽松的白色t恤盖过臀部,t恤的前胸印着大大的、金色的“good lucky”,朝我款款走来,向我伸出右手。
我几乎是被她从屋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拉了起来。
她说:“我姓袁,你可以叫我袁姐。”
她说话的时候,仿佛微笑着,又仿佛那微笑与生俱来,就是雕刻在她的脸上。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她把一个捏实封口的密封袋递给我。袋子里是我的身份证、手机、钱包……
她说:“我已经让他们关闭了摄像头,这里没有外人。你检查一下你的物品……手机上,该做技术处理的,我们已经做了处理。”
我明白她的意思,不就是该删的都删了呗!
没来由的,我突然感觉特别放松,特别安全,我不想哭,也不想叫,我只想有张床,有一个松软的枕头,让我好好睡一觉。
自称“袁姐”的人似乎完全洞察到了我的心思。她保持着那种职业化的、干炼女警特有的微笑,说:“你可以在车上睡很长时间,我们得在路上走10个小时。”
我隐约记得,我是在中国边防检查站的地下车库里上的车。
一辆悬挂地方号牌的,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前排有两个小伙子,穿的是t恤,牛仔裤……或者,休闲裤?
“袁姐”和我坐在后排。
我一直紧紧地搂着我的双肩包,像是搂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又像是搂着我亲密的爱人。
我一路都在睡觉,我记得我们出发时是黑夜,抵达时是黎明。
我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上了两次厕所,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上厕所的时候,袁姐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我记得前排的两个小伙子,轮换着开车。
我刚看到了一眼朝阳,紧接着又陷入一片黑暗。
我出发的地方是一个地下车库,我抵达的地方依然是一个地下车库。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省公安厅的地下车库。
“袁姐”牵着我的胳膊,我们进电梯,“叮咚”,电梯停下,我看到“袁姐”拿出id刷卡,然后把脸凑近门禁系统的摄像头。
是人脸识别?还是瞳孔识别?
防弹玻璃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我在“袁姐”的牵引下,踩着游戏场景般不断坍塌的走廊,来到了一间巨大的办公室。
我听到“袁姐”柔声说:
“首长,我们把她带回来了!”
首长点头,随后示意“袁姐”离开。
巨大的办公室里,“首长”坐在足有半个乒乓台球台般大的办公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他像是身体的某个部位疼得难以忍受,眉头几乎拧成了“八”字。
隔着桌子,我站在他的对面,我知道他是谁,作为一个曾经联系禁毒口的记者,我不止一次,在照片上,在主席台上,看到他。
他就是“蝈蝈”的父亲,李志诚!
“首长……您要不要喝点水?”
莫名地,我一张嘴,说出的就是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