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陈班头嘴里的这位“郑大爷”乃是当朝国舅爷郑国泰家里的外管事,名唤郑昭义o或许在大臣眼里,这种外管事只是个勋戚家奴,但在陈班头眼里,那绝对是能当靠山的大人物o
无论如何,郑国泰是当朝最得宠贵妃娘娘的兄弟,郑家外管事在京城里也算是很有面子的人物了o
郑家因为出了个得宠贵妃而暴发起来了,但目前家产尚不足国丈国舅们的挥霍,所以郑家外管事们都有创收的压力和任务o
而这位郑昭义大管事则将目光放在了商业兴旺发达的崇文门外地区,因而结识了大兴县前县丞秦高业以及班头陈文武o
只可惜上次出手后,不但没有抢到地盘,反而折掉了秦县丞这个盟友,最后什么也没捞到,完完全全的赔本生意o
今天上元之夜,大兴县衙役都要灯市附近街道巡视,陈班头也不例外,正好范弘道凭窗而立时,被陈班头看到了o
其后陈班头又遇到了郑大管事一行人,见郑大管事懊恼没有好地方观灯饮酒,便引着郑大管事来到了邀月楼o
邀月楼三楼走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掌柜的早被惊动了,急急忙忙的挤了进来,他是认得陈班头的,便询问道:“原来是陈班头,这是怎么了?”
陈班头指着花字房道:“我有贵客要寻地方饮酒,这里就不错,劳烦掌柜的将房间腾出来o”
这掌柜姓胡,转头瞧见堵在门口的范弘道,又在刹那间将范弘道的穿着打扮尽收眼底,然后又在下一个刹那间做出了判断,这年轻人是一个外地寒门士子o
还能继续判断出,在花字房里,这年轻人只怕是地位最高的一个了,所以才会由他从包房里出面处理纠纷o
胡掌柜开了这么多年酒楼,这份眼力不是吹的o一个不得志的贫寒读书人和地头蛇衙役之间如何衡量轻重,心里已经有数了o
当即胡掌柜对范弘道说:“这位朋友,差爷发下话来,在下也没办法,还请朋友行个方便让出房间,就算是帮在下一个忙,这份心意在下一定记着!”
随后胡掌柜有很“豪爽”的说:“至于今晚的花费用度,敝处全都免了,算是给朋友赔罪o若朋友下次再光临敝处,花销还是免掉,就当是在下作东了,这样如何?”
不得不说,胡掌柜还是很几分玲珑功夫,就是赶人也能说的很好听,还能从另外地方补上部分面子o性子稍微软糊涂软弱的人遇到如此说辞,只怕也就答应了o
只可惜,范弘道是很讨厌这种油腔滑调、貌似八面玲珑的、明明是损害别人却好像还给了别人面子的“社会人”口吻了o再说屋里面可是两个女人,男人在女人面前,这张脸面岂能轻易丢下?
所以范弘道微笑着回答:“胡掌柜想用两顿免费来换我这张脸,未免也太看轻我了!难道我的脸面只值这两顿酒食?”
被拒绝的胡掌柜也不恼,立刻开出了新价码:“在下可以请阁下赏光三次,一切花销都由在下出了o”
范弘道嗤之以鼻:“这不是钱的问题,吾辈读书人跟你们生意人不一样,脸面不是可以用钱换的o”
胡掌柜觉得再付出更大的代价不划算了,他转向陈班头,无奈道:“客人不肯o”
陈班头冷笑几声,无论范弘道滚不滚蛋,都在他预料之中o若范弘道肯让出房间,那他就在郑管事这里挣了面子;如果范弘道不肯让,那就给他挖坑o
陈班头将胡掌柜拨到一边去,亲自出面对范弘道说:“我后面这位,乃是国舅爷府上的大管事郑昭义郑大爷,需要房间招待贵客,你有胆子不让?”
国舅郑家?范弘道立刻就知道是哪边的人物了o但凡对万历年间掌故稍有了解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郑家?
陈班头亮出了郑昭义的身份,便等着范弘道的反应o范弘道先前已经放出了绝不让出的狠话,如果这会儿忽然改变立场,自然丢人现眼;但如果继续坚持不让,那就是瞧不起郑家,就等着被郑大爷碾压吧!
本该面临艰难抉择的范弘道却毫无压力,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点了点陈班头说:“你其心可诛啊,可是以你的智商也就这点水平了o”
这让陈班头很不爽,他明明想出了如此精妙的计策,先用胡掌柜诱敌深入,然后再挖坑等范弘道跳,怎么范弘道还是把自己当蠢货?
随后范弘道却不理陈班头,对站在稍远处的郑昭义叫道:“这位陈班头打算借刀杀人,郑管事意欲充当他的刀吗?被这样的拙劣手段利用,郑管事你不嫌丢人么?如果换成在下,肯定转身就走,不跟这姓陈的一起丢人现眼!”
在旁人看来,如果堂堂的国舅家大管事这样轻易的被小伎俩所利用,确实挺掉价的o陈班头的小心思,如果不被公开捅破还有点意思,若被公开戳出来了,那就显得有些低端了o
但郑管事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对陈班头问道:“这是谁?”
陈班头答道:“这就是范弘道,上次坏了好事的人就是他o小的觉得,郑管事若能出口气,也是极好的o而且范弘道在街区里是有名声的人,可以用他杀鸡骇猴o”
范弘道这个名字在郑管事心里掀起了几层波浪,他听陈班头说完,又对范弘道说:“如果你就是金陵范弘道,在下不介意被利用!”
范弘道凝起眉头,“先来后到的道理,郑管事不懂?难道众目睽睽之下,郑管事还打算用强不成?”
郑昭义轻笑几声,毫不客气的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