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并非想要邀功,只是她刚刚才觉得,自己有能力帮助别人,就被张文峻全盘否定。她气鼓鼓地说:“不管这样,我光明正大辩赢了风师兄。如果不是我,你打算找什么理由,放铁牛哥回家?”
张文峻就事论事:“如果不是你,我并不会释放王铁牛。”
沈西惊讶万分,脱口而出:“你是知县,你怎么能坐视铁牛哥被冤枉?”
“知县又如何,知县就不用守法吗?知县就能胡乱判案吗?”张文峻抬头仰望皎洁的明月,“正因为我是知县,更应该守法。”
沈西思量他的话,轻轻摇头。她诚恳地劝说:“丁先生教过,做讼师最重要随机应变。你身为知县也是一样,做事不能那么死板。有的时候,我们为了帮助受害人,只能便宜行事……”
“帮助受害人?便宜行事?”张文峻冷笑,“如果世上的人全都便宜行事,那律法还是律法吗?”
沈西呆住了,张文峻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她问:“如果我辩不过风无瑕,或者里正不愿意替铁牛哥做担保,你真狄患蚁掠?”
张文峻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会!”
“可是,你明明知道,铁牛哥一家是无辜的。”沈西觉得不可思议。
“就算我相信,他们一家是无辜的,那又如何?”张文峻轻笑,“律法的意义是建立秩序,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我身为知县,为了一名百姓破坏秩序,这才是对律法的亵渎。”
沈西仰着头看他。她想要反驳,奈何她不得不承认,他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换一个角度,她确信王铁牛是无辜的,但是王大成同样确信,王铁牛就是害他的人。没有人可以永远不犯错,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她也会像王大成那样钻牛角尖。到那时,如果她无视律法,不择手段只为达到目标,她很可能冤枉好人。
同一时间,张文峻无声地审视沈西。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更没有半点女子该有的美好,可她正在认真思考他的话。很少有女子懂得律法,更别说律法的意义,而她,一个被赋予“恶霸”之名的少女,竟然听懂了他的话。
短暂的静默中,沈西摇摇头,故意强词夺理:“你身为县令,竟然愿意为了所谓的‘秩序’,忍心将无辜的人关入大牢。你太冷血了,简直就是冷血的——”她咽下“蛤蟆”二字,一溜烟跑了。
小院内,一个人影身穿夜行衣,麻利地跃上围墙。沈西一步跃入门槛,正巧看到这一幕,她大叫:“抓小偷!”她想也没想就要冲上去,却被沈默叫住了。
“爹爹,有小偷!”沈西急不可耐,“您去叫义父,我到衙门里叫人。”
沈默解释:“阿西,那是你义父,我请他替我买酒。”
“买酒?”沈西呆了呆,脱口而出,“这个时辰,酒肆都关张了。”
沈默顾左右而言他:“这么晚了,你跑去哪里了?”
沈西满脸疑惑,随口回答:“爹爹,我睡不着,四处走走。”
沈默没有追问,转而问她:“你和邹叔言早就认识?”
“也称不上认识。”沈西撇撇嘴,“我总共见过他三次,每一次他都好似换了一个人,说话奇奇怪怪的。”
沈默侧目。
沈西一一历数自己与邹叔言的几次“偶遇”,又急巴巴地澄清,“前几天那个认领香囊的小丫头多半是他找来陷害我的,我真,一次都没有,我对着月亮发誓!”
沈默失笑,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肩上。沈西挽着他的胳膊嘀嘀咕咕:“他一会儿活像开屏的花孔雀,一会儿又变得人模狗样,比癞蛤蟆还奇怪。”
“阿西!”沈默板着脸教育她,“不可以替别人取绰号,哪怕私底下也不可以。”
“好嘛!”沈西嘟起嘴巴,扯着沈默的衣袖撒娇,“爹爹,你对我越来越严厉了。以前,只要我不做坏事,不让自己遇上危险……”
“以前是爹爹错了。”沈默轻声叹息,“爹爹不想拘着你,希望你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可是爹爹忘了,你是女孩家……”
“女孩家怎么了?女孩家就不能过得开开心心?”
“女孩终究是要嫁人的,唯有嫁个好人家,才能一生平安顺遂。”
“谁说的!”沈西鼓起腮帮子,“谁说女子只有嫁人,才能过得好?”
沈默叹一口气:“女孩家想要肆意随性,无忧无虑过一辈子,需要一个可以保护她的爹爹。是爹爹没有能力保护你……”
“才不是!”沈西侧头靠着沈默的肩膀,“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顶多,以后我都听爹爹的,一辈子陪着爹爹和义父。”
沈默听到这话,心里一阵酸楚。女儿总要嫁人的,再这样蹉跎下去,她的年岁越来越大不说,就是近日,县衙恐怕会有一场暴风骤雨。他不愿意女儿牵扯入内,可她身为他们的女儿,又哪里躲得过!他的心中愁肠百结,却又。静谧的夜色中,父女俩遥望头顶的新月,各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沈默正色说:“阿西,从今往后,切不可插手衙门的公务,记住了吗?”
沈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很想大声告诉沈默,她想当讼师,帮助更多的百姓;她真的想当讼师,不是想想而已,她试一试。这句话盘旋在她的脑海中,最终没有说出口。
翌日,张文峻再次要求沈达允去丁家,把眉娘带回衙门问话。沈达允以眉娘得了失心疯为由,拒绝拿人。两人不欢而散。最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