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崔夫人喝下参汤,到点又服了药,明月挥舞着小肥手,拍了拍衣襟上的灰。
跟李立夏耳语了几句,回房又对着许小蓝一顿训斥,让它见到好人不要藏头露尾地吓人,有坏人之时就得好好看守门户,不要让人有可乘之机,随后一身轻地蹦蹦跳跳往外院去了。
打算探望一下屈明大师,顺便拔个毒,再瞧瞧他们师徒过得如何。
没想到遇上忘追正在投入地背诗经,那碎冰一般的声音,如小溪似地缓缓流淌,仿佛停不下来似的。
听久了还十分悦耳。
好不容易结束了,明月在一旁已听得乐不可吱,口水直流。
妥妥地学霸呀!
自己运气不错!
明月一边给屈明大师拔毒,一边打量着这屋子。
陈姨娘果然奸滑。
屈明大师和忘追住的这个屋子,已经偏在了外院的西边,窝在最里头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离大门以及侧门都很远,出入十分不便。
因为是在小花园的西侧,伸出墙的花木众多,更显阴暗潮湿,虫蚁不绝。
且离大厨房也很遥远,如今还好是夏季,若是到了冬天,从那么远的大厨房端过来,饭菜早凉透了。
看来还真把这师徒二人当化缘打秋风的了。
明月心中腹诽,屈明大师垂垂老矣的面容上挂着恬淡的微笑:“出家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都是侍奉佛主。有片瓦遮头,寸土落脚,已经足够了。”
明月点点头,屈明大师师徒俩是行脚僧,餐风露宿节衣缩食,反倒是寻常。
“大师,您为何让忘追小师父读诗经,却不是佛经?”明月好奇地睁着大眼睛问道。
屈明平和地看了明月一眼,从在许家小院,明月为他施针拔毒起,他便知道这个梳着冲天丫髻的小女孩不同寻常,然而他是佛主的侍者,笃信因果与轮回,更曾遇到过拥有奇异能力之人,因而对明月人小鬼大的本事并不大惊小怪。
“许小施主,诗经与佛经,依老衲看来,于本质上没有任何差别。”
明月眨了眨大眼睛,歪着头想了半日,最后还是茫然地摇摇头,佛法精深,她参不透啊,明月难得地对自己的世俗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忘追在旁边,看着明月如同迷途的小羊一般的神情,眸中星光璀璨地笑了起来。
明月回头,狼狈地瞪了他一眼。
就你聪明!
言归正传,明月转了转眼珠子:“大师,天气寒凉之后,您是否就会关节疼痛?”
忘追闻言,忽然莫名产生一种被要挟的感觉。
很快,他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屈明大师缓缓地点了点头,他老了,自从身中剧毒以来,所有的内力全用来压制剧毒在体内的扩散,年深日久,身体便越来越弱,膝关节风湿尤其严重,并不仅限于秋冬两季,但凡气候阴湿,略微牵动,都会引发钝刀挫骨般的痛楚。
只不过他一直都是竭力忍耐而已。
“让忘追去应试科举吧,埋没了挺可惜的。”明月突兀地转移了话题。
说着,狡黠地微微一笑:忘追,到时候苟富贵莫相忘哦。
明月高高兴兴地回到锦绣水榭,走进碧纱橱,却见搁着参汤盖碗好端端原封不动地放在桌面上,什么都没有变化,也没有少,反而桌面上多了两个小巧的猫爪印。
她古怪地扭过头,俯视着脚旁的花妮。
花妮正扬起毛绒绒的小脑袋,一脸无辜地瞧着她。
明月想了想,算了,花妮还小。
不一会儿,许小蓝慢悠悠地游出来,它藏得严实,直接跑去了房梁上。
明月今天心情好,于是不吝溢美之词,夸了许小蓝两句。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蕾儿看向明月的目光有些闪躲之外,时间顺利地滑向午后。
未时末,明月见到了久仰大名的正嘉侯夫人赵氏。
赵氏来到崔府探望崔夫人,顺便来瞧瞧明月这两年究竟长歪了多少。
她在崔夫人床前,目光幽深地望向苟延残喘行将就木的鲁氏,虽然面无表情,不过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意味。
在明月看来那是:幸灾乐祸!
果不其然,赵夫人回过头来,对着被她大驾光临而叫起的陈姨娘道:“崔夫人这是时日无多了?唉,说起来真是可怜人啊,终究是福气太薄了些。”
明月直觉:崔夫人和赵氏八成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