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早些时候邵语岚和颛顼明在马车上因为玉染的事情而憋着一股子气,入夜之后,她在客栈里怎么都不能安心歇息,于是索性起身去敲隔壁的房门。
半晌无人开门或是应声,倒是风然告诉她说,颛顼明说要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不让其他人跟上。
外头天气不好,刚才突然又下起了大雨,邵语岚委实不知颛顼明到底发了什么疯要在这种时候跑出去。
“你家公子带伞了吗?”她问道。
“似是没有。”风然答。
“他往哪个方向走的你总晓得吧?”她又问。
“客栈后面不远有条小河,公子应当是往那儿走的。”风然应声说。
邵语岚闻言,便准备出去找人。
“姑娘你的伤……”风然提醒道。
“已经开始结痂了,死不了人。”邵语岚道。
“姑娘,伞……”风然默默地将伞递过去。
邵语岚刚想说谢,却发现只有一把伞,便疑惑道:“怎么只有一把?”
“就一把了。”风然肯定道。
“行,你别跟着我,我自己去找他就行了。我不跑路,真不跑,找不到人我就回来。”邵语岚见着犹犹豫豫的风然,只能好好保证了一遍。
她打着伞出了客栈,一路往后头的小河边走,果真,便是瞧见了一个人站在河边又淋在雨里的颛顼明。
她走过去,太高手臂,将男子的身子也尽量一起挡在伞下,这才去仔细瞧男子的神情。
这不瞧还好,这一瞧,倒是瞧出问题来了。
男子向来在她面前都是坚毅冷然得要命,她倒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一个人居然会露出这么悲怆难过的神情,尤其是男子那双凤眸的眼眶,居然还有些微红,仿佛是下一刻就能流出泪来,又仿佛是将所有的悲伤与痛苦全都压抑在了心间,引得浑身颤抖。
“喂,你……还好吧?”邵语岚绕到颛顼明跟前,小心地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道。
颛顼明沉默地抬眸,一双充着血丝的眼眸直直地撞上了邵语岚的双眼。
“是风然把你放出来的?”颛顼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邵语岚以为他又要发火,于是微微挪开视线,低声说道:“我只是看到外面突然下雨了,又不知道你这个时候跑出来干嘛的,所以才说出来看看的……”
颛顼明一时间盯着女子的脸庞,没有说话。
“话先说在前头哦,我可不是因为担心你才出来的,只不过是我一个人闷在客栈里太无趣了而已。”邵语岚别扭地解释道。
颛顼明默了默,忽然视线挪移间发现了女子鬓角的发丝似乎被风吹得散乱了些,于是下一刻他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足以令人惊讶的举动,他替女子挽了发丝。
邵语岚被颛顼明惊在原地,她怔怔地抬眸看向男子,有失风趣地喃喃道:“这……这是怎么了啊,不会是傻了吧?”
颛顼明眉头一挑,直接抬手指尖点在了邵语岚的眉头。
邵语岚吃痛地一手捂着额头,撇着嘴不满道:“你这个人,真是没良心!我好心给你来送伞,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女子虽说是在不停地抱怨着,可显然并不是真的计较。而颛顼明看似有意作对,实则却没有真心怪罪。
这两个人,向来都是口是心非得很。
“你还没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站在这里淋雨不说,怎么还……”怎么还像是要哭了似的呢?
颛顼明闻言一顿,他总不能说是想到了以前还是明戌太子时候的事情吧?现在想想,原来距离明戌灭亡已经过去五年了啊……五年的时间,原来就是这般一晃而过。
这五年里,他怨恨过玉染的绝情,怨恨过老天的无情,怨恨过自己的无能。只是,就算再怎么恨又能如何呢?就算再怎么恨,一切也都已经回不到最初了。
或许,他当初也的确有错。就如同玉染所说,若是当初他们没有将她逼入绝境,若是颛顼帝心有圣明,那么明戌根本就不可能因为她一个人的所作所为而轻易毁灭。就是因为明戌已经从根里开始糜烂了,只剩下一个看似完好的外壳,所以才会使得百姓痛苦不堪,将明戌视的皇族视作了仇恨般的存在。
是的,在百姓的心中,整个颛顼皇族里愿意为他们着想的就只有颛顼长公主颛顼染一人。而他颛顼明,就算身处明戌太子之位,在天下百姓的眼里,不过同样是一个迂腐怯懦,只知臣服于颛顼帝威压下的走狗罢了。
这就是颛顼染明明只是位长公主,可颛顼帝却必须在明面上对其颇为嘉奖的缘故。因为颛顼染——更能得人心。
颛顼染的想法和所作所为实在是胆大,她虽然是为公主,可她的才华却是世人都无法否认,同样也得包括他颛顼明。
想来真是讽刺极了,因为他的心里是如此清楚,如果颛顼染从出生起就是位皇子,或许储君的位置根本就轮不到他的身上。
即便是如今世人皆知宁国赫连玉是为女子,而她也早已将自己的闺名化作玉染,恐怕也是他颛顼明及不上的了。
今日早些时候,邵语岚同他在马车上谈论起玉染的时候,颛顼明的心情就是格外复杂的。
因为玉染就仿佛是他的一根心头刺,别人越是赞叹于她的美好强大,便越是叫他悲哀痛苦。或许在这一点上,他是真的很没用吧。
“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之人?”颛顼明忽然问道。
“你突然问这个,我也……”邵语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