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唇动了一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一句话也没说。
四个奏乐的孩子凑在一起,死死盯着黑人们手中的尖底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们也来喝,”殷戍朝他们招招手,“来解解渴吧……塔蒙,还有啤酒吗?”
姑娘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一头驴子。
那驴子一直跟在队伍的末尾,驮着四个一模一样的尖底瓶,还有用布包裹的几个小包袱,据说是为进宫觐见的殿下准备的“小食物”。
孩子们欢呼一声,一下子冲过来围坐在殷戍身前。
“殿下,您真是大善人!”那位毫不留情鞭打老头的大孩子喜气洋洋地夸赞道,“如果我的妈妈知道我今天喝到了殿下赏赐的啤酒,她会高兴地发疯的!”
“我的妈妈和姐姐会一直祷告下去,祝愿殿下长命百岁!”
……
孩子们七嘴八舌称赞着主人的慷慨大方和平易近人,殷戍听得笑眯眯的,心中受用极了。
“小东西,身体很不错呢,”他捏了捏孩子结实的小胳膊,“力气挺大的呀!我看你刚才用鞭子抽那些人,很熟练嘛!”
“那当然,殿下,”那个叫做“小涅托“的孩子用力挺起了小胸脯,“那些人都是牲畜,只能用鞭子抽他们才会听话……就像我爷爷在家里用鞭子抽山羊一样。”
“牲畜?”殷戍脸色一沉,“他们不也是人吗?”
“他们是国王陛下刚刚从南方征调过来的奴隶,”塔蒙悄悄走了上来,将那孩子推开了,“去去,那边呆着去。”
“陛下正在西岸修建自己的陵寝,”她悄声解释道,“已经修了7年了。帝国正在从各地调集工人和奴隶,每隔半年便轮换一次。那些人是上埃及总督刚刚送来的努比亚人。小涅托说的是事实……在我们眼里,他们就是牲口。”
殷戍沉默了。
“那么,他们……”他悄悄冲着大树下歇脚聊天的那几名黑人轿夫和护卫努了努嘴。
“……都是努比亚人,”塔蒙眨了眨眼睛,“注意,殿下,他们就是牲口!您绝不能把他们当做人来看待。您是埃及人,是埃及的贵族!……”
殷戍正要说什么,塔蒙却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
“殿下,我早就想和您说过,”她急切地解释道,“自从您的‘卡’(灵魂)回归后,您就像变了一个人。您对我,对您的姑娘们都展露了天恩一般的善心……但是,在您的宫殿之外,您展露无边无际的善心是会害死您自己的!……”
殷戍惊讶地看着她。
塔蒙满脸是汗,也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那由一串串小辫子组成的假发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眼角的黑色眼线也变糊了,显露出深深的皱纹,看上去一下子仿佛老了10岁。
这才是20出头的姑娘啊!
殷戍猛然意识到她是正确的。
等级,尊卑!严格的等级和尊卑!
他在今后的岁月里,必须无时无刻提醒自己注意这一点!
“起来!”他站了起来,冲着那些黑人大声吼叫着,“快起来,我们走!”
那几个汉子和奏乐的孩子们连滚带爬跑了过来,殷戍一跃而上坐上了小肩舆,小小的队伍又吹吹打打出发了。
正在这时,街道上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阵鼓声。
人们回首望去,发现一支军队正沿着大街开过来了。
那是一大群精壮的小伙子,排成三列,数量约在200人上下。
他们统统戴着——殷戍兴奋地看到——吉萨高原上那尊举世闻名的狮身人面像所戴的那种雄狮头巾,额头上还套着一根眼镜蛇造型的金色发箍,脖子上罩着一圈又一圈五颜六色的金属项圈。
他们赤裸着上身,被烈日晒得大汗淋漓,肤色呈现出一种健康的暗红色,只在下身用一条点缀着金属尖刺的黑色腰带系着一面金色的百褶裙,而在裆前则坠着一条三角形的皮子,上面用金线勾勒出巨大的鹰隼头像。
他们竟然人人都脚蹬系着皮带的凉鞋,按照鼓点的节奏整齐地踩踏着地面,激起了大片大片的沙尘。
他们每个人的右手都握持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长矛,腰间都挂着一柄牛角形的小弯刀,刀鞘似乎也镀了金,同尖利的长矛矛尖一同在阳光下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光!
这真是一只昂贵的队伍!殷戍差点喊出了声。
在队伍的最前方,一名戴着用木头和苇叶制成的鹰隼头盔的士兵高高擎着一面旗帜,上面用鲜红的颜料描绘着国王神圣的名号——荷鲁斯名,金荷鲁斯名,两夫人名,王名……而他身边的鼓手们也戴着一模一样的沉重头盔,,随着队伍两侧军官的号子在有节奏的敲打着腰鼓,在这酷热的阳光下想必滋味不会好受。
“万岁,荷鲁斯!”一名身材高大的军官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一边大声吼叫起来,“万岁,国王!万岁,王后!”
小伙子们也扯开喉咙整齐地跟着喊起来。
殷戍的小小队伍早就提前避到了一片树荫下,同一大群衣衫褴褛的黑人一起默默注视着那只军队耀武扬威地开过去。
“‘金荷鲁斯’军!”塔蒙赞叹道,“殿下,这就是国王的亲卫队和宫廷禁卫军……您瞧,帝国最伟大的军队!”
殷戍心中一震,不由得悄悄点了点头。
每个人都有凉鞋,每个人都披金戴银,每个人连头箍和护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