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河是个紧靠沅江、却远离公路主干线的小村。属于那种有过辉煌的昨天、却没有繁荣的现在、更不知将来是否成为被遗忘的地方。
望江楼的店堂很大,可以一字排开四张方桌,长条板凳,收拾得很干净,还有一个窗口靠江的小雅间。菜炒得油光水滑的,女老板看着就**,如果遇上赶集,店里就会人满为患,不知要翻多少次台才能吃到一口饭。女老板不知被那些男人和女人取过多少绰号,最后得到大家认可的只有一个豆腐西施。一则是因为马君如酷爱吃豆腐,不是煎炒就是红烧,或者更简单,就是皮蛋拌豆腐。而这是因为这个女人的肌肤实在太好,都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却还是和婴儿似的吹弹可破,细腻的叫人不敢相信。
白天的时候,几个客人坐在店里,听着豆腐西施的嗲声嗲气的声音,点上几个菜、温上一壶酒,望着一江春水向东流,看着对面千古永恒的穿石,在随便说些风花雪月的话,就有些良辰美景的感觉;入夜以后,在小桌上点一烛光,听沅江上的渔歌唱晚、看一些年轻情侣在楼下的沙滩上呢喃也是美不胜收的。
望江楼的基调是田大定下的。进门处门口一半是灶台,另一半是柜台,柜上泡有两大坛药酒,一坛是滋补的丹参、枸杞、熟地等等,一坛是毒蛇和蝎子之类的,我只敢喝那种滋补酒,而田大和那些大男人都喝蛇酒,说是更来劲。我一直想试试,田大就阻拦我:quot;嫩伢子,万一半夜酒劲发作,你又不能玩女人。quot;
quot;谁说的?quot;豆腐西施抿着嘴一笑:quot;嫩伢子已经是小丈夫了。quot;
田大有些半信半疑:quot;你怎么知道的?quot;
quot;干事业、闯江湖我不如你;交朋友、练功夫我也肯定不如你。quot;那个着腰肢回答着:quot;可是对于男人、对于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我可比你精通多了。quot;
田大立马就会把这个女老板拉上楼去。
望江楼的一楼是营业区,也是厨师和他的助手休息的地方。二楼是女老板的房间,包括客厅和卧室。因为田大经常不在这里留宿,马石的那个孙**的家就在对岸不远处,那里才是沅江老大的最爱,女老板就在上楼处特地加了一把锁,不让闲杂人等踏上楼梯一步。可是偏偏却对我开放,还在她的房间旁边给我准备了一间房,说的也很有道理:quot;师傅不在,徒弟也行,来上个把歹徒就不用害怕,贴身保镖就在隔壁。quot;
郑河的望江楼后面也有一块空地,地上有一棵大大的香樟和一棵小小的石榴。香樟是原来就有的,石榴是后来修建望江楼的时候,那个**的老板娘自己种的。石榴花开的时候,豆腐西施拖一把竹躺椅靠在树下看书就是一幅美景。那块空地不和别的人家那样就那么敞开着,而是在周围筑起了一道用水泥桩和铁丝组成的围墙,种了些凤竹、花椒、牵牛、迎春和常春藤,到了春天的时候,就成了姹紫**花的海洋的。
我学功夫的时候常常是那个小小郑河村里面起得最早的,东方欲晓,天边露出鱼肚色的晨曦,就站在那个大大的香樟下面心平气静、气守丹田,开始做基本功的套路准备。那个**的老板娘就会从她的房里露出朝霞般的脸蛋:quot;嫩伢子,练功夫不如帮我挑几担水去。quot;言之有理,自然就会服从。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是练功的时候,那个**的女子就会坐在木屋的楼上窗前的桌边品着茶看我在月光下练功时的一丝不苟。
那时,郑河有很多地方都不通汽车,有些有条机耕路,有些却只有弯弯曲曲的田埂一直延伸,一般那些地方都很幽静,最美的是沿着一条小溪走,青山绿水,山花自由的盛开,鸟儿的叫声叽叽喳喳,山里的人家或是两三户,更多的却是单家独户守着一个山洼,深山,竹林,水田,难道不也是quot;不知有汉,无论魏晋quot;的世外桃源吗?陪着豆腐西施去给她母亲扫墓,进到山里去,听见有人唱山歌,声音洪亮,原生态,很有情趣的。
我们到郑河总是断断续续的,有时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有时三天两头就会从别的地方回来,可有时半年也不会有机会到那里露面。虽然田大还是会经常去,我却因为翦南维的出现和田西兰给我布置的那么多的繁重的学习任务很少到郑河去了。后来,女老板要田大给我带了个信,说是知道我会送南维上学,要我到武陵顺便给她买些粉条过去。这样的命令不得不服从,因为人家是田大的女人,我是田大的小跟班。
这里的雨多是出了名的。有一天下午,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下来,久违的太阳又从厚厚的云层里露出头来,我扛了一袋粉条在郑河下了班轮,在趸船上一抬眼,望见望江楼后院靠江边岸坡上的那棵石榴树下居然坐着一个女人在聚精会神的看书,我知道那是谁,我感到很惊讶,在这么闭塞的山村里,居然还有女人看书,更况且那是一个**的现代女子。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女人居然看的是厚厚的一本《全唐诗》,这就使我对她更加刮目相看了。那个时候,我刚刚开始接触到唐诗宋词,感觉很神圣、很神秘,还有些穿越时空触*当年的历史尘埃的感觉,就更加对这个漂亮女人有了些和田西兰一样的敬畏感。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说,她在郑河的时候一直读到高中毕业才出去打工,不知怎么就偏偏喜欢读读那些古人的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