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马车里一片静默,赶车的年轻人也不在意。
他跟着这位顾先生两个多月了,已经习惯了他寡言少语的性子。
事实上,顾先生不仅寡言少语,还十分随性,有时候喝的酩酊大醉,叹苍天不公。
有时候又清醒如斯,做事并不拖泥带水。
算了,反正他的任务就是保护照顾好顾先生而已,其他的知道不知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赶车的年轻人马鞭一挥,马车缓缓的向前行去,将京城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等到城门在身后缩成小小的一个再也看不见的黑点后,顾方略带惆怅的放下了车帘。
或许有一日,他还会再回到京城吧。
忽然感觉到马车一颠,他身子顿了下,问道:“长顺,怎么了?”
叫长顺的年轻人轻轻放下马鞭,道:“先生,有人来给您送行!”
顾方心里一动,掀开了车帘。
前方小小的草亭内,站了两个高大的身影,玄衣男子高贵清华,灰衣男子清俊冷然。
顾方顿了下,打开车门下去,缓缓走向长亭。
随着他越来越接近凉亭,顾方明显的感觉到灰衣男子的视线直直的落在了他的右脚上。
他抿了抿嘴唇,长吸一口气,走入凉亭。
一迈进凉亭,那灰衣男子便收回了目光,有些无聊的倚在了凉亭的木柱上,显然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打算。
“顾方多谢昭王世子那日的指点!”顾方拱手向萧祁湛施礼,神色恭敬,“若没有世子,顾方今日恐怕已经......”
那日萧祁湛给了他三张纸让他自己选择,他思考许久,最终按照萧祁湛的暗示,去找了东厂的厂公汪直。
若非萧祁湛但是提点他,以他当时愤世嫉俗的心态,不顾一切的疯狂,他可能真的会跑到督察院门口去闹事。
想想督察院门口被打死的闹事学子,顾方后背便有些颤栗。
他虽然不怕死,但他怕死的不值,若不能为自己十多年寒窗苦读讨回公道,眼睁睁看着那些没有真才实学,却靠着金钱一路过关斩将的人得意扬扬,他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还好他选了去找汪直,在汪直的保护下,最后时刻成为关键的证人,一举扳倒了杭州知府,为那些杭州的寒门学子讨回了一个公道。
萧祁湛轻轻颔首,视线在顾方身上转了一圈,示意顾方坐下聊。
今日的顾方一身青色布衣,干净整齐,鬓容也是刻意休整过的,头发挽的整整齐齐,胡须修剪成了短须,看起来面容沉稳,与他刚落榜时失意落魄的模样判若两人。
顾方略一沉吟,也不推辞,坐了下来。
“看先生这般,应该是打算出门游历了,为何不留在京城参加下月的加试呢?以先生的才华,定然能在加试中一鸣惊人,到时候便可以入朝为官,一展先生的雄才抱负。”萧祁湛轻轻的将眼前的茶盏推了过去。
顾方双手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的温度适中,清香怡人,让人的内心顿时一暖。
虽然初次见面时,他并不知道眼前的男子是昭王世子,但在京城住了这么一段时日,每日又与东厂的厂卫们时常接触,加上他有心打探,自然便知道了萧祁湛的身份。
“顾某想了许久,觉得世子说的那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十分有道理。”
顾方握着茶盏,不疾不徐的解释:“说到底,顾某坚持到现在,只是因为一份不甘心,以及自持有才的清高,但此次京城一事,方知自己还是浅薄了些。”
“若想真的出仕,辅佐明主,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只有才华与清高,显然是不够的。”
“所以,顾某打算出门游历,增长见识,或许有一日,我会再回到这京城,也或许就此隐去,逍遥自在,也未可知。”
他说完这一番话,忽然感觉到一直压在心口的闷气一散而空,整个人说不出的畅快。
倚在木柱子上的灰衣男子转头,深深的打量了他一眼。
顾方端坐如松,任他打量。
“有几分意思,”灰衣男子轻笑出生,歪着头看向萧祁湛:“就是他?你想让我治好他的腿?”
顾方握着茶盏的手一颤,抬头看向灰衣男子。
灰衣男子嗤笑一声,“这就沉不住气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乎自己是个瘸子呢?”
瘸子,瘸子,这个称呼顾方多年来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可每一次,他都觉得无比刺耳。
顾方自嘲一笑,他终究做不到完全不在意啊。
“是,我在乎自己是个瘸子,我想没有人不想自己健健康康的吧?”
“便是如先生,如果突然有一天腿断了,想必也会渴望自己能恢复如初吧?”
顾方敛容,神情已经恢复刚才的平静:“顾某所想,人之长情,没什么好隐瞒。”
灰衣男子也就是苏离昧换了个姿势,随意的在身后的木栏上坐下,颇有兴趣的打量了顾方片刻,才转头看向萧祁湛。
“什么代价?”
萧祁湛眼眸微亮,嘴角扬了起来:“大师兄想要什么?”
肯开口问,便代表是愿意了。
否则以苏离昧的性格,若不愿意,只怕抬起脚来就走了,连个眼风都不会留下。
苏离昧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这两三日萧祁湛几乎天天来找他。
两个人并不怎么交谈,一般都是自己低头配药,他自顾自的看书冥想。
偶尔两人也闲聊几句各地风景趣事,苏离昧发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