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安殿内寂静无声,崔皇后的额头隐隐有细汗冒出,凉风自窗外灌进来,吹的烛花发出一声轻微的爆响。
崔皇后回过神来,对上永嘉帝幽深冷酷的眼神,她轻轻的跪在了永嘉帝脚下,静静的流下泪来。
“若说一开始对陛下没有怨恨,自然是假的,那是臣妾的亲生父亲,这些年来对陛下忠心耿耿,勤勉于事,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永嘉帝眉头微皱,眼底闪过一道寒芒,斜眼静静的睨着崔皇后。
崔皇后轻轻拭泪:“虽然父亲做错了事,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才落得惨死,作为儿女,若对父亲的死一点感觉没有,那臣妾就枉为人女了。”
她说到此处哽咽了下,才继续道:“可父亲临终前见了臣妾,对臣妾说他确实做错了事,有功赏,有过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让臣妾万不可对陛下生出怨怼之心。”
永嘉帝眉头皱的更紧了,脸上神情莫测。
崔皇后半掩着面低泣道:“臣妾虽然悲痛,也曾怨过陛下,可这左右两边一边是臣妾的夫君与儿子,一边是臣妾的父亲,臣妾这心就跟在油锅里煎似的,日日生疼。”
“臣妾也想怨陛下,可父亲说的对,陛下没有错,臣妾以后还要和陛下过日子呢......”
崔皇后说到最后,情绪激动,言语间颇有些颠三倒四的感觉。
永嘉帝静静的看着她,眼底的怀疑却渐渐淡去,半晌,轻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朕不过是随手一问,起来吧。”
说着,他站起身来,语气有些哀痛:“朕去承欢殿看看,贵妃的身后事,皇后来处理吧。”
走到门口,他顿了顿,接着道:“传朕的旨意,让睿王进宫为他母妃送葬吧。”
说罢,大步踏出门去。
崔皇后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母后,你没事吧?”太子上前将崔皇后扶了起来。
崔皇后轻轻摇头,脸色有些发白,颇有两分后怕的坐了下来。
刚才她是真的在永嘉帝眼中看出了一丝杀意,所以后背才出了一身冷汗。
太子不满的轻声嘀咕:“父皇他现在也太多疑了,竟然连母后都怀疑......”
崔皇后嘴角浮起一抹嘲讽,轻轻的朝太子摇摇头。
自从过了年京城的热闹一出接一出,崔家又倒了台,现在的永嘉帝疑心越发重了,谁的话也不肯信。
这一个多月来,锦衣卫和东厂在各大臣家中出没的也越发勤快。
夫妻近二十年,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狠辣无情的人,连自己宠爱了十几年的秦贵妃死了,也没见他多伤心,崔皇后冷嘲。
刚才她若只是一味的表忠心,辩解自己对永嘉帝没有恨意,只怕永嘉帝会更加怀疑他们母子。
相反,她半真半假的表达着自己的纠结,想怨又不敢怨,想恨又恨不起来,永嘉帝反而会觉得可信些。
说到底,他还是想知道父亲临终前到底跟自己说了什么,是否留下什么把柄给她,她是担心父亲最后留下什么杀手锏。
想起秦贵妃的死,她有些不甘心的拍了下桌子:“这么好的局,竟然让秦丽华那个贱人用死破了。”
太子也十分失望,悻悻的道:“难道我们真的就让睿王平安进宫吗?”
眼看着就要给睿王套上个谋逆的罪名,却在最后功亏一篑,太子实在不甘心。
崔皇后冷静下来,摩挲着手上的镯子,低声道:“怕什么,让他进来容易出去难。”
.......
承欢殿那边的忙乱还未平息下来,冯长生一身布衣就已经出现在了睿王的跟前。
“殿下,殿下,奴婢可见到你了。”他尚未向睿王行礼,身后乔装改扮过的水棠已经哀叫着扑倒在了睿王脚下。
“你....你是水棠?”睿王惊讶的认出了她,“你怎么出来了?我母妃怎么样了?”
水棠身子一颤,伏地大哭:“娘娘......娘娘她薨了!”
什么?睿王倍受打击,整个人险些倒在地上。
等听完水棠的叙述之后,睿王整个人顿时跳了起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我要进宫,我要进宫!”
身边的亲信拦住他:“殿下,殿下,您冷静点。”
睿王一脚将拦着他的亲信踢倒,嘶吼道:“那是我母妃,死的是我母妃,我.....我以后再也没有母妃了啊。”
身边的亲信听了心里都酸涩不已,却还是纷纷上前抱住了睿王。
“殿下,请听我一言。”一直没有说话的冯长生拦在了睿王跟前,躬身施礼。
失去理智的睿王一脚踢出,被亲信一把抱住了脚,他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站着的可不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亲信侍卫。
这可不是他可以随意一脚踢出去的。
眼看着睿王的脚堪堪停在了胸前,冯长生提着的心一下落回肚子里。
他可不是那些练武的军爷,挨个三脚两脚的没什么事,就睿王这一脚,若是踢在他身上,一脚他就得趴到墙角去吐血了。
他虽然已经暗中投靠了睿王,也为睿王拉拢了不少文臣,但说起来,他更熟悉的是睿王的舅舅永宁侯。
和睿王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还是第一次呢,不知道这位主能不能听进他的话。
“娘娘临终有遗言,让殿下忍一时之气,抓住机会绝地反击,娘娘是为了殿下才毅然赴死,若殿下莽撞的冲进宫,只怕立刻就会被扣上造反的罪名,您这样岂不是违逆了娘娘的苦心安排。”
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