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周安一个人坐在周剑家门前的晒场边缘,前面是一片斜坡,斜坡下面就是黑黝黝的周河。
他身上的烧还没完全退干净,这个时候他应该早点休息,可今天一天家里发生那么多事,每一件都在他脑中盘旋,他睡不着。
于是就从屋里出来,黑夜下,坐在这里对着斜坡下的河水点了支烟。
这样的夜,独自一人坐在这里,四周没有一丝灯光,只有夜幕上点点繁星,周安脸上褪去在人前的各种表情,木然地坐着,双眼在烟雾中微眯,心也跟着变得沉静。
今天发生的这么多事,每一件都令他心烦。
大舅和大舅母上门催债……父亲找周太清要说法,被气进医院,以及三叔大晚上的回来,把周太清揍一顿,却又因为周太清报警,而被抓去派出所……
一天时间里,竟然能发生这么多操蛋事,周安有点心累。
他没有恨大舅和大舅母,对周太清的恨意却更浓了。
亲兄弟动手打架,竟然还报警抓人?
这种事在周家村,这么多年来,还真真是头一次,就连附近的几个村,周安从小到大都从没听说过。
也好!
周安并不后悔自己今晚当着村里那么多人的面,亲口宣布跟周太清一家断绝关系。
那样的二叔,有还不如没有,早断早好。
断了关系,以后就不用再看见他一家虚伪的笑脸,也不用再浪费时间和他们打交道。
生命短短几十年,本就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虚情假意的人身上。
其实周安一直都清楚自己的思想其实不够成熟,重生前就早认识到了,相对这个世界很多“成熟”的人来说,他有点过于爱憎分明。
喜欢的人,他甘愿掏心掏肺,厌恶的人,他甚至觉得多看一眼,都脏了自己的眼睛。
所以,重生前,他的朋友一直不多。
前妻也曾不止一次说他没有长大。
重生后,他已经改变很多,但却打心底不愿改变自己爱憎分明的性格。
有一句话他觉得很有道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这天晚上,他在屋外默坐良久,才扔下手里早就熄灭的烟蒂,起身拍拍屁股回屋。
……
第二天清晨,周安自己骑电瓶车到邻村的诊所打针。
“放松放松!放松点啊!”
医生一边拿消炎的棉球擦着他的屁屁,一边叫他放松,周安很无奈,昨夜一脑门的心事,此时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下悲愤。
抬头无语问苍天,听话地放松肌肉。
结果,肌肉刚放松下来,一针就狠狠扎进去,当时周安顿觉人生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人生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自己发烧,如果一定要给这份信念加一个期限,他希望是一万年……
扎屁股好羞耻。
他忽然开始期盼输液的时代早点到来,那样就不用扎屁股了。
骑车回去的路上,周安简直受罪,昨天一次,今天一次,他两边屁股全被扎过,坐在电瓶车座位上,那滋味谁扎过谁知道。
回到家,就着几碟小菜,喝一碗稀饭,周安就开着电三轮带着周剑出发。
车上放着一只大木盆和一床被子,以及三叔周太明的行李包。
这一趟,既是去县城提货,顺便也要去派出所看望周安三叔、周剑他爸。
三叔为他父亲出头才进的派出所,于情于理,周安当然要去看一看,顺便给他拿几件换洗衣服,昨晚周剑准备睡觉的时候,看见床边放着一个行李包,打开一看里面的衣服,就猜到应该是他老子的。
倒也省了他们还要去县城给周太明采购。
三马乡派出所在镇上,去县城就要经过这里。
三轮车开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周安下车买了两条烟。
一条软壳红塔山,一条硬中华。
几十块钱一条的红塔山,是给他三叔抽的,硬中华,则是周安准备疏通里面关系用的,就算没办法让三叔马上出来,能让他在里面待的舒服一点,也是他的一番心意。
兄弟俩见到周太明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劈头就挨周太明一顿骂。
“你们两个跑来做什么?神经病啊?派出所老子又不是第一次进,要你们来看什么?”
黑着脸先把周安和周剑训了一顿,周太明才一屁股在窗口里面坐下。
目光在周剑脸上顿了顿,周太明望向周安,语气稍缓,“安子!你爸怎么样了?没什么事吧?”
周安露出一抹笑容,“三叔!你别担心,我爸昨晚就没事了,没什么意外的话,今天应该就能回家。”
周太明点点头,“没事就好!”
然后又问:“你二叔呢?那个混账东西怎么样了?”
周安:“他啊……鼻青脸肿,走路腿有点瘸。”
跟着周安又说:“三叔,我昨晚回去,当着村里不少人的面,宣布跟他断绝关系了!”
周太明愣了几秒,讶然看着周安,片刻后他忽然点头,“也好!等老子这次出去,也要跟他断绝关系,骂了隔壁的!亲兄弟打架,居然报警抓我,那个孬种!我们家怎么出了他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简直出气带冒烟!”
周太明忽然又望向周剑,皱眉斥道:“杵在这里像根桩似的干什么?你老子你不认得了?见到你老子,不晓得喊一声老爸?你妈怎么教的你?”
周安露出无奈的笑容。
三叔这个臭脾气和他爸一脉相承,几年没管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