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了曹慈,陈平安抱拳笑道:“在大端京城那边,你愿意为裴钱教拳四场,在此谢过。”
曹慈笑着点头,坦然接受这位年轻隐官的道谢,早年面对裴钱的接连四场问拳,曹慈每次出拳极有学问,如此教拳,可谓用心,既然事实如此,就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再说了,在裴钱气势最重、拳意最高、拳招最新的第三场问拳中,曹慈还挨了她两拳,而且都在面门上,给陈平安道谢一句,怎么看都还是自己亏了。至于连输三场的最后一场问拳,那个年纪不大的女子武夫,有点逞强的意思,递出很多东拼西凑的拳招,打得很江湖把式。
眼前曹慈,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陈平安少年时在城头遇到曹慈,只是觉得这位同龄人,身穿雪白长袍,姿容俊美,好似神仙中人,高不可攀,远不可及。
如今再看,陈平安就一眼看出了门道,曹慈身上这件长袍,是件仙兵品秩的仙家法袍,按照避暑行宫档案记录的隐晦条目,大端王朝的开国皇帝,福缘深厚,曾经拥有过一件名为“大雪”的法袍,极为玄妙,地仙修士穿在身上,如圣人坐镇小天地,同时还可以拿来羁押、折磨沦为阶下囚的八境、九境武学宗师,再桀骜不驯的武夫,身陷其中,四肢僵硬,肌肤皲裂,神魂饱受煎熬,如层层大雪压梧桐,筋骨如树枝折断,如有折柴声。
如果没有意外,就是曹慈身上这件了。
穿法袍这种事情,陈平安再熟悉不过,法袍品秩和武夫境界越高,身穿法袍就显得越鸡肋,甚至会反过来压胜武夫体魄。
说不定早年就是裴杯有意为之,让曹慈无论清醒与睡觉,时时刻刻都在练拳,其实没有一刻停歇。
习武资质,练拳天赋,曹慈本就已经高到不能再高。
而在曹慈眼中,眼前这一袭青衫,如今既是止境武夫,同时还是位玉璞境剑修,可好像还是当年老样子的那个陈平安
不过今夜曹慈造访功德林,好像没有立即出拳的意思。
还是说在等某个“一言不合”的机会?比如叙旧过后,不小心聊到了师兄马癯仙的跌境,聊到了剑鞘珍贵、师命难违?同样一个道理,陈平安在竹林那边可以讲,曹慈来了功德林,也可以再讲一遍?
不管如何,陈平安当下就只是笑。
好像见着了一个鼻青脸肿的曹慈。
在那大端京城的城头上,与曹慈问拳四场皆输,裴钱在云窟福地见着师父陈平安后,就直说了。只是不知为何,曹慈被她打了两拳,裴钱反而只字未提,可能是觉得输拳四场,递拳百千,只是打了曹慈两拳,要是还有脸说,估计到了师父这边,能把板栗吃饱?
曹慈好奇问道:“笑什么?因为收了个好徒弟?”
可能是机缘未到,曹慈自己至今还没有收徒的打算。
陈平安正色道:“没什么,练拳一事,曹慈无敌,这个我认,至于为人教拳一事,就差了火候,换成我,不会挨两拳之多。”
这种话,也就陈平安能说得如此心安理得。
当年从北俱芦洲游历返乡,在竹楼二楼,信心满满的陈平安,生平第一次要好好为裴钱喂拳,结果被一拳就倒地了,确实没有两拳。
刘十六现身,双臂环胸,背靠大树,笑望向两位纯粹武夫。
挺有意思的,问拳双方,两个已经站在天下武道之巅的年轻人,谁都没有半点杀气,就好像只是两位多年好友,重逢叙旧。
不过可以确定,只要一方决意出拳,那么谁都不会含糊,而且一定可以打得很好看。甚至君倩会觉得,这两个一旦问拳,有机会打得比张条霞问拳裴杯,更好看。
刘十六还是第一次见到曹慈,确实出彩。只说相貌,小师弟就比不过啊。
担心那个曹慈误会,刘十六摆摆手,“我不是来偏袒陈平安的,就是单纯想看你们打一架。”
拳法一事,刘十六天生就会,就是这辈子始终没有太过用心演武练拳。
曹慈抱拳道:“大端武夫曹慈,见过刘先生。”
刘十六点头致意,然后笑道:“算了,我还是走好了。不过我已经与熹平先生打过招呼,你们如果想要问拳,不用计较功德林这边的折损,熹平先生自有手段恢复原貌。”
刘十六离开此地。怎么看,刘十六都像是在撺掇着曹慈揍陈平安一顿,这个师兄,当得真是不走寻常路。
曹慈说道:“师父已经动身赶往黥迹归墟渡口,只将剑鞘留给了我。”
衔接两座天下的四处归墟,在被阿良调侃为水神押镖的远渡之前,各有圣贤、修士和剑修,会先行启程,去往蛮荒天下,比如两位文庙副教主和三大学宫祭酒,就已经去往天目渡口,于玄哪怕需要合道星河,依旧会在天幕处盯着那座神乡渡口,而火龙真人离开功德林后,其实就已经赶赴神乡,至于裴杯,去的就是那处黥迹渡口,此外苏子柳七联袂远游日坠渡口。
浩然天下的顶尖战力,一个不落,都会陆续现身蛮荒未来战场的第一线。
受伤极重的马癯仙,已经被师妹窦粉霞护送回了大端王朝,廖青霭则在等待小师弟曹慈,之后就一同赶赴蛮荒。
陈平安看着那把竹黄剑鞘,双手笼袖笑眯眯道:“我查过许多档案,有关于大端王朝的山水秘闻,也问过宋前辈和邻近剑水山庄的山神,现在想听听你的说法,说不定是我错了。”
宋前辈佩剑名“屹然”,搜遍古书,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