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风特别急,让人无法安睡。
医师和沙师傅都没有睡,因为白易跟他们说过,今天去带赵星眠回来,先住到医师牢房。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也宽敞。
可等了许久,仍然不见动静,两人不由得心慌。
“不会出什么事吧?”医师捻着手上的胡须,差点要掐断。
“说你老了就是老了,瞎着急。”
沙师傅不屑地撇撇嘴,端起水猛喝。
一壶水已经见底了。
“再叫一壶?”
医师眉毛一抖:“你真以为这里是客栈啊,每天就这么一壶。”
沙师傅讪讪笑道:“我这不是心燥吗?”
两人都没了话,谁也不说谁。
寂静让人发慌,最后沙师傅还是忍不住道:“我还记得小易说,等他出去之后,一定要把大家都带出去。”
“嗯。”
沙师傅挠头:“哈哈哈,其实也不是谁都想出去的。进来久了越来越看得开,这天下是夏国的还是哪国的,对狗屁小民来说,有什么不一样?他们只想活下去,老穷酸常说什么来着,对,苟且,苟着苟着且活着。”
医师冷哼一声:“谁想真的一辈子在里面过苦日子?”
“这里的生活苦,但对有些人来说,比他们之前好得多。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有一日三餐,比他们在雪地泥潭打滚要饭强,熬个几十年成了半个官,倒也风风光光。出去带着胳膊上的‘囚’字,又能干什么呢?外面的世道啊,其实比里面好不到哪里去。”
“那你……”
“我也不想出去,在这里有女牢的那么多相好喜欢我,出去了哪儿找那么多知己啊。哈哈哈。”沙师傅开怀大笑,眼角的皱纹堆叠。
换作平时,医师一定又会熟练地吐出一个“滚”字。但今天,医师动了动唇,终究把那个字咽了进去。
他听出老沙的笑声里,足有一股无奈。
沙师傅凑到医师身边,问:“你看他们真的能成功?”
医师说:“我不知道。”
“我怕他们万一太着急,引来危险。”
“他们有自己的主见,比你我聪明。”医师坚定道,“不像你这种浑浑噩噩的家伙,你看小易,每天都是抬着头在活,他喜欢看天上。”
“唉,我倒觉得该低头还得低头,不一定活得好,总能好活些。”沙师傅面色平静,难得严肃起来。
他喜欢说烂话,喜欢嬉笑和医师吵闹,但正经起来,却带着一股饱尝辛酸的沧桑味道。
这个年纪的男人,帅就帅在这里。
医师转过头去,调和碗里的药,兀自喃喃:“药都凉了。”
今天是调养的日子,本该出门前就喝药的,但白易从说书先生那听来一句什么话,说药先放着,去去就回,回来时必然还是温的。
“你这药怎么感觉和上次不一样?”
“哪能一样,我在试新药。”
“你拿小易的身体试药?”
“什么话,古有尝百草的神祇,那是大功德。再说,我的药吃不坏人,都是……”
说到一半,医师顿住了,沙师傅也立刻凑到了锈迹斑斑的铁栅栏边,探头探脑。
他们听见了沉寂中,厚重铁门的响动。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穿过漫长的回廊而至。
焦急地等待着,终于,一个人影拐过,进入了两人的视线。
医师和沙师傅愣住了。
那是穿着管事衣服的人,卓管事。
“大名鼎鼎的医师汤成舜,还有……沙千里,我们也是老相识了。”
“嘿嘿,我再也不偷了,您这回不是来揍我的吧?”沙师傅额角挂着汗。
卓管事摇摇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白易和那个女孩去了北山,那里是个好地方,有机会出去。”
两人心中一沉,连卓管事都知道了那个女孩,说明白易暴露了。但后面的话,似乎又是好事,令他们摸不到头脑。
“北山?那不是穆大人的地方吗?”沙师傅惊讶。
“是,穆大人欣赏他们,给他们一个机会。去喂喂异兽什么的,干得好说不准就放了他们。”卓管事背负双手,踱开了,“好了,你们休息吧,我就是知会一声。”
他步伐极快地离开了,留下医师和沙师傅两个面面相觑。
“去了……北山……”
两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管事不会骗人,要是杀了白易根本没必要来告诉他们。
医师的笑意却慢慢僵硬:“不好!”
“怎么?”沙师傅如临大敌,浑身紧绷。
“我的医术还没教完呢……”
沙师傅深吸一口气:“我要滚了。”
……
山路漫漫,漆黑的烈马在山道上奔驰,一路向北。
白易和赵星眠分别关在不同的囚笼里,四围是手臂粗的铁壁,全方位封死,只有顶部一个小小的气窗。
囚笼也是黑色的,在夜晚似乎看不到这两架马车。
一路颠簸,白易想要逃脱这里,却施展不开。捆住他的铁链还好,能够挣脱开,只是铁牢笼好像加了某种禁制,怎么也打不动。
第三十二次尝试了,白易运足气力,淡淡的光芒附在拳面,冲着一个点猛捶过去。
嗡——
铁壁回震,只有一声荡开的波动,除此之外什么反应也没有。
白易喘了一口气,额角的汗水滑落,他的鬓发已湿,在逼仄的空间里剧烈活动,气息有些跟不上。
没有胖管事那种狮虎的劲道,光凭这一手蛮力,轰在铁壁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