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顾对满桂道:“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沿途各州县的提刑、千户、百户已被邀来漷县城中。阁下家眷此时也已在送往陕边铁焰总镇的路上,本镇担保万无一失。”
满桂满面黯然,垂首沉默片刻,再抬起头已是一脸决绝,拱手施礼道:“镇主莫要负了满桂,咱家今日已是与天下为敌……”
何顾握住满桂双手,肃然沉声道:“此事若负满兄,本镇必遭烈火焚身,五雷轰顶!”
满桂猛然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也不再拖泥带水,肃然道:“镇主,来日可期,满某就此别过!”
何顾拱手施礼,满目庄重:“满兄,他朝再会之日,定是饮马笑傲之时!何某祝满兄此一去乘风破浪!”
“再会!”二人齐声道!
近百亲兵护卫着满桂及数辆马车自漷县南城门而出,不往南去,反而绕了一个大圈,径直向北方疾驰而去。漷县上空的烟花还在不断绽放,这连绵不绝的爆炸掩盖了马蹄的疾奔之声。在璀璨烟花的照耀下,这百道背影时隐时现,承载着与何顾的秘密,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何顾一直目送满桂等人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向回走,低声自言自语道:“满桂啊……希望我没有看错你……”
此时忽然间一阵密集的鞭炮声响起,何顾回首四望,只见远处各地州县的上空也亮起片片烟花。
正所谓辞旧迎新炮竹响,何顾知道,就在刚才,崇祯二年的最后一天结束了。
就在这刚刚过去的一年里,何顾这只蝴蝶终于在明末历史之中掀起了连锁效应,浩荡的历史巨轮在轰轰然的一个个拐点处不断碰撞,改变了前进的方向。
高迎祥身死,固原兵变被弹压,扬鹤和洪承畴得到了何顾的支持,陕边群匪遭受到了远超原本历史的打击。
整个陕边在籍的普通百姓大概在四五百万左右,算上逃户也超不过六百万,可铁焰镇在陕边收抚的饥民就达到了百万。这不但极大的减缓了陕边受灾的压力,也大幅扼住了流匪的兵员。
何顾抵达河南以后计杀福王朱常洵,在函谷、孟津、开封北、归德北、汝宁南大兴土木,招收民夫数以十万计。更直接或间接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一些游走在土匪和流民之间的百姓旋即安定下来,当地暂时失去了大规模起义的土壤。
朱常洵的死更是让河南府所有的卫所军镇迅速行动起来,和陕边接壤的地区兵备明显改善,令王嘉胤等人无路进入腹地为患。
可以说,这一场原本即将星火燎原的农民起义,因为何顾的出现几乎就要消弭于无形——可惜,正如真实历史中那样,皇太极掐着农民军的最后一口气进了关。
虽然陕边方面因为勤王而导致军备空虚,但此地造反的风口已过,各路匪军又被本地官军打怕了,很明显陕边已不宜造反。那去哪呢?若南下四川,西安一带集结着陕边最后的军事力量;若去河南,那里正严阵以待。
其实也没有什么选择的过程,陕边群匪遭受的压力稍减,他们便立刻横渡黄河涌进了山西——这比历史中原本的陕匪进山西要提前了许多。
没想到这条路却歪打正着,他们前方正有大批勤王溃军涌来,很快就会和他们合兵一处。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三十六营或许王嘉胤是组建不起来了,但十八营也许还是有希望的。
尽管流匪人数变少了,但由于大批勤王溃军的加入,他们的战斗力得到了质的提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崇祯二年的重头戏莫过于皇太极入关,但这件原本严重动摇大明根基的己巳之变,也因为何顾的出现下降为一件普通的袭扰战事。只是苦了百姓,又有有心人暗中怂恿,导致舆情依旧汹汹。
在原本的历史中,己巳之变是崇祯本人智商的分水岭。在这之前,他诛杀魏忠贤,太极东林党,力排众议任用外臣,尽全力补发军饷,所作所为虽偶有荒诞,但总体来说没出过太大昏招。
(明实录里,头几篇隔长不短就会看到崇祯发帑金补军饷的记录。)
皇太极入关之初崇祯都还算冷静,直到后金军打到了京师城下,这个才刚刚二十岁的年轻人终于急眼了……从此之后昏招迭出,智商直线下降,再也没有缓过劲来。
因为己巳之变最大的后果是导致君臣严重离心,原本朱由检这个空降的领导大家就不熟,他还切西瓜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劈了一大片,换成谁有这样的领导也得寒了心。
别的不提,就说时任蓟辽总督刘策,他才刚刚上任半年,这点时间能够他做什么的?平时辽东缺兵拼命从蓟州挖人也就算了,就在去年三四月份,蓟州和遵化的官兵还因为缺饷闹过兵变。这地方什么战斗力你崇祯不清楚?这也把刘策给咔嚓了。
原本打算拥护他的,现在也得回家再仔细考虑考虑了。
而朱由检原本就不相信群臣,己巳之变之后群臣的变化无疑加剧了他心里的不信任,越是不信任他杀大臣杀得就越疯狂。
都知道朱由检杀了不少尚书总督和巡抚,却很少有人去注意后金几次入关,有多少地方官员也被杀了。根本不管什么原因,只要阵前失机就杀头,屈死的地方文武不知道有多少。甚至第一次出现了被斩官员在菜市口对崇祯破口大骂的事件……这在以往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于是君臣上下彻底进入貌合神离阳奉阴违之中,大明朝这辆破车当时看似还一应俱全